可以看得出,馮郁錦在眼眸上下了功夫。那眼眸讓人一看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出兩個字——母愛。
盡管馮郁錦主攻平面設(shè)計,對人物素描不算擅長,但宮時淮還是能夠看出,畫上的女子和馮郁錦有七分的相似。
從里到外透露著畫上女子的成熟氣質(zhì)。
對于一個不擅長人物素描的人,能畫成這樣,只能說明,她對這個人的情感很深。
“你怎么來了?!辈恢螘r,馮郁錦已經(jīng)醒了過來。那紅透了的眼睛和嗚嗚囔囔的鼻音,讓宮時淮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外面下雨了,我想著你應(yīng)該在畫室,而且也沒帶傘,就想著上來看看?!睂m時淮不會忘記,那次馮郁錦淋過雨后的感冒長達(dá)一個月。
也不會忘記,楊潔曾無意中說出她從不帶傘的習(xí)慣。
馮郁錦顯然沒有說話的心情,她怔怔的盯著畫面中的人,想著自己的心事。
窗外雨下的越來越大,風(fēng)也刮的越來越急促。豆子大的雨滴瘋狂地砸在窗戶玻璃上,好像失去了理智的發(fā)泄著某種情緒一般。
風(fēng)的勢力也越來越猛,好像承載著成百上千人的呼喊。在這樣的夜晚,馮郁錦只感到孤獨(dú)。
幸好,宮時淮陰差陽錯的來到了畫室。
很久很久之后,馮郁錦抬起腫了的眼睛,對著宮時淮說:“等天晴了,你陪我去爬山好不好?!?p> 第二天中午,天氣漸漸轉(zhuǎn)晴。一夜未眠的兩個人此刻都顯得分外憔悴。
在這期間,馮郁錦又重新畫了一張母親的素描。經(jīng)過宮時淮的完善之后,這張畫更顯栩栩如生了。
“要出去嗎?”看著畫作逐漸完善,宮時淮問。
“去?!瘪T郁錦放下畫筆,對著鏡子稍微擦了點(diǎn)粉,然后抹了淡淡的唇膏,憑此來掩蓋自己一夜未眠的憔悴。在她對著鏡子打扮時,宮時淮一直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后看著她的動作,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你會討厭女生化妝嗎?”馮郁錦通過鏡子看到宮時淮專注的眼神,于是開玩笑一般的問。
“還好吧。”宮時淮很驚訝自己并沒有過多的反感。
不到十五分鐘,馮郁錦就打扮完了,她和宮時淮剛準(zhǔn)備出畫室,就接到了敬老院院長的電話。
“怎么了?”看到馮郁錦一臉沉重的掛斷了電話,宮時淮問。
“還記得咱們上次去的敬老院嗎?”馮郁錦說,“可能要改一下行程了,咱們先去敬老院吧?!?p> 路上,宮時淮邊開車邊注意馮郁錦的表情,她的情緒明顯不對。
“敬老院怎么了?”宮時淮裝出輕松的語氣,問。
“……”馮郁錦沉默了,良久才回答,“一位老人離去了?!?p> 宮時淮沒有及時看見從左面急速行駛而來的汽車,所以他們只好以急速剎車來避免車禍的發(fā)生。
躲過了這場意外后,宮時淮開始專心開車,馮郁錦也不再說話。
這次去敬老院的時間似乎變短了,馮郁錦看了一眼表,原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硬是被宮時淮用四十分鐘開到了。
進(jìn)入到大廳才發(fā)現(xiàn)老人的葬禮上冷冷清清,只有穿著敬老院工作服的幾名員工在場,家屬竟然一個也沒來。
“家屬呢?”還沒等馮郁錦開口,宮時淮就問。
“家屬說有事來不了,只是說讓我們好好葬老人,回頭他給錢?!?p> 大廳里的溫度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是遲到?”馮郁錦以為她理解錯了工作人員的意思。
“他……來不了。”
耳邊是宮時淮憤怒的聲音,但馮郁錦卻感覺這聲音離她好遠(yuǎn),好遠(yuǎn)。
馮郁錦看著老人離去時安詳?shù)拿嫒?,不知道老人在閉眼的前一秒是不是在想,終于可以見孩子一面而感到死無遺憾?
但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的孩子不想來。
馮郁錦看著工作人員和宮時淮的忙碌,她也想上去幫忙,但是被禁止了。
“你今天能來,奶奶已經(jīng)感到十分欣慰了?!痹洪L對她說,“奶奶臨走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她兒子不會再來看她了,但是她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所以她走的才安詳。”
馮郁錦不禁紅了雙眼。
院長看她這樣,便不再多說什么了,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馮郁錦和宮時淮登上了樓頂,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沒有繁星,連月光都慘淡。
在經(jīng)歷了下午這場災(zāi)難之后,馮郁錦突然涌起了給母親打電話的沖動。即使她們母女十四年未見,但她還是想母親。
然而反復(fù)的撥打的結(jié)果卻是——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直覺告訴她,她母親沒有換號。
那為什么是空號?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了馮郁錦的心頭。
她一下午的心情都不好,一下午連一口水都喝不下去,現(xiàn)在因?yàn)檫@不祥的預(yù)感而變得緊張,神經(jīng)開始“突突”的跳了起來,嗓子眼也開始發(fā)干,干的她只想干嘔。宮時淮連忙拿了水來。但是喝了水也沒用,依然發(fā)干。
她顫抖著手指撥通了打給父親的電話。
“喂?!痹陧懥巳曋?,電話就被接通了。因?yàn)槭哪甑男锞贫兊乃粏〉穆曇魪囊黄须s聲中浮現(xiàn)。過了一會,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很顯然,父親從賭博會所出來了。
“我媽她怎么樣了?!瘪T郁錦開門見山,問。
父親沉默了一會,突然咆哮道:“你沒有媽!”
“砰”的一聲,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電話的這頭,留下了馮郁錦呆滯的身影,電話那頭,則是以酒消愁的漸漸頹靡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