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邸。
噼里啪啦的瓷器碰撞聲響了一個時辰才逐漸落下帷幕,漪瀾園里里外外跪了一地的婢女奴才,緊張壓抑的氣氛籠罩了整個院子。
一粉衣宮裝的宮女立在一邊,臉色微微發(fā)白,但比起地上跪的那些,她已經(jīng)算是鎮(zhèn)定的了。
安相思坐在上首,單手撐著腦袋平息著怒氣。
“娘娘,太子殿下也太不知分寸了吧!才新婚不久就去宮里住著,奴婢原本覺著太子殿下忙于姜國戰(zhàn)事才留在宮中,現(xiàn)在看來他這是故意躲著太子妃您??!”小祥憤懣不平地說。
安相思冷冷地看著小祥,小祥一個哆嗦就跪到地上,“娘娘息怒,奴婢知錯。”
安相思收回視線,氣息微亂,“那晚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沒有殺了蕭落,留著她繼續(xù)禍害遲夜?!?p> 粉衣宮女微微欠身,“娘娘,需要奴婢料理蕭落嗎?”
安相思不做決定,只問,“紫嫣,蕭落不是逃跑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王宮里?”
紫嫣搖頭,“太子殿下勒令東宮上下不得透露蕭落回宮的消息,王上也不知曉?!?p> 安相思挑眉,“王上已經(jīng)許諾蕭落做太子側(cè)妃,既已回宮,為何不讓王上知曉?”
紫嫣想了想,才上前自薦,“奴婢去查?!?p> 安相思疲憊地沖她招手,“你回宮好好盯著太子?!?p> “諾!”紫嫣躬身退下。
離宮。
蕭落一踏入宮殿,流蘇就撲了上來,“蕭姑娘,你可算來了,殿下發(fā)了高燒,全身跟碳火石一樣。”
蕭落一聽,趕忙跟著流蘇跑進(jìn)寢殿中,云燁正滿臉燒紅意識混沌地躺在床榻中。
蕭落坐在床邊,捏著他的脈搏,診脈稍許,蕭落將他的手塞進(jìn)被褥中,起身招呼流蘇一同出門。
兩人立在走廊中,蕭落壓低聲音詢問,“這是外傷發(fā)炎引起的高燒,他是不是一晚上都沒有包扎傷口?”
流蘇癟著嘴,十分委屈地點頭,“殿下不讓我給他處理劍傷?!?p> “他娘的是想死嗎?”蕭落不由得加大音量,她造了什么孽遇上云燁這種老是喜歡自虐的病人!
本來身子就很虛弱了,還不好好愛惜身體,成天苛待自己!
流蘇張了張口,真想直接告訴蕭落殿下苛待自己的原因,但想到殿下不準(zhǔn)他在蕭落面前亂說話,便閉了嘴。
蕭落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聲,“我給你寫張藥方,趕緊熬一碗過來?!?p> 流蘇感激涕零地沖蕭落拱手,兩人進(jìn)屋,等蕭落擬好藥方,流蘇才快步出了寢殿。
蕭落來到床邊,看著云燁毫無血色的臉,心中的怒火再也發(fā)泄不出來,生怕她一兇,云燁就跟一縷青煙一樣消失。
半個時辰后,流蘇將藥端進(jìn)屋里,蕭落接過碗,等流蘇扶起云燁后,才舀了一勺吹涼了送至云燁嘴邊。
誰知云燁居然偏頭躲開了勺子,蕭落恨得牙癢癢,咚一聲就把勺子砸進(jìn)碗里。
“愛喝不喝!反正死的是你!”
蕭落望著云燁死氣沉沉的樣子,無名業(yè)火蹭蹭上漲。
流蘇在后面使勁兒沖蕭落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兇云燁。
蕭落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鎮(zhèn)定,放軟了聲音,“你能不能聽話一點,喝了藥才能治好病,別為難我這個大夫了行不?”
云燁依舊閉著眼睛,蕭落再次送了一勺給他,他再次偏頭躲開。
“你是不是欠揍?。 ?p> 蕭落索性將碗重重擱在桌上,站起身暴喝。
流蘇弱弱勸道,“蕭姑娘,別兇殿下了?!?p> 蕭落不買賬了,指著云燁破口大罵,“你娘的自己不珍惜小命,就別怪老娘治不好你。我告訴你,別再吊著這副死鬼樣子,老娘看不慣隨時有可能離開!”
云燁蹙了眉頭,直接滾到床內(nèi)將自己包在被子里,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著。
流蘇呆呆地看著自己空下的手,他怎么覺得殿下在發(fā)小孩子脾氣?
蕭落攥緊了拳頭,她萬萬沒想到云燁是個悶葫蘆,任憑外界如何咆哮,他依舊巍然不動,還能給你帶一身悶氣。
“你啞巴了是嗎?”蕭落牽住被子扯了一下。
云燁依舊不回。
蕭落惱了,抬起一腳對準(zhǔn)屁股踹下去,然后迎著流蘇雷劈一般的神情轉(zhuǎn)身出了寢殿。
哐一聲,殿門重重合上,蕭落抱著雙膝頹喪地坐在門口臺階上,陷入一片陰云之下。
云燁那般神仙兒的人物怎么能自暴自棄,人命何其貴重,她真的不能理解云燁輕視自己的理由。
就算天命不公,那也要振作起來,為自己討回公道啊!
她覺得云燁并不是那種軟弱之人,所以無法理解他此時的做法。
靜靜坐了一刻鐘,蕭落才重新返回寢殿內(nèi)。
流蘇自覺地給兩人騰了空間,寢殿內(nèi)就只剩下兩人。
蕭落重新端起藥碗,“殿下,為何不想喝藥?”
云燁窩在被褥中,星眸暗沉,眼中的濃濃悲傷掩蓋不住,只能借著黑暗勉強自欺欺人。
蕭落放下碗,軟的不行她只能來硬的。
她強行扯開被子,翻過云燁身子,捏住他的下巴直接灌藥。
云燁睜著水汽朦朧的星眸,定定看著蕭落,像是在控訴蕭落的罪行。
喂完藥,蕭落將碗擱到桌上,見他眼中水光粼粼,以為是藥味太苦將他的眼淚苦出來了,便捏了一塊甜糕放進(jìn)他嘴里。
“你又怎么了?小祖宗”?蕭落無奈地詢問。
云燁咽下甜糕,眼中的水光退化,他縮進(jìn)被子里,悶悶道,“你是不是真的侍寢了?”
蕭落身子一僵,她的沉默讓云燁的心徹底沉入冰底。
“他是太子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我怎么反抗?”
云燁斂下眸子,“怪我無能?!?p> 蕭落淡笑一聲,“你也是自顧不暇,再說了,我后來是自愿的?!?p> 云燁聞言,眼中唯一的亮色黯淡下去,他所追尋的,上天沒有一件是會給他的,他應(yīng)該就是被上天選中的罹難者吧。
“云燁,雖然我不知道你在云國遭受了什么,但在我心里你不是個軟弱的人。”蕭落抿了抿嘴,繼續(xù)道,“人生貴重,請你不要輕視自己。唯有活著,所受之不公不義,有朝一日才能逆天改命?!?p> 云燁自嘲,“我只有一年的壽命,談什么逆天改命?”
蕭落微微吃驚,原來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身體狀況了。
“只要你想活著,我會傾其所有換你平安無虞!”蕭落鏗鏘有力地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