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著她,仿佛掩著殘酷面的那朦朧一紗,徹底被顧落卻在今晚,狠心地撕開了。
令他四肢百骸,驟痛。
顧落卻覺得自己要掉淚了,就一直在笑。
也成功了,那滴淚終究沒掉落。
“顏霊,我明確地告訴你,我顧落卻,一樣會變的,我以前也覺得我們永遠也不會變,但是我錯了,事實上,你不喜歡我了,我也可以不喜歡你?!?p> “沒有誰離開誰不能活,尤其對于我這一種在生死之間掙扎過,甚至死過的人來說。我要活下去,不管失去誰?!?p> 顧落卻轉身欲走,聽見背后一道毫無生機的聲音:“弋靜深死了,不好么?你今天阻止我,跟你當初阻止大王爺,反跟弋靜深聯手有什么區(qū)別?!你為什么總是護著弋靜深?!”
顧落卻眼淚猝然落下。
她咬著唇,痛苦的表情,只有被暗處的公主察覺。
顧落卻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她做了那么多,都是為他,他卻是如此想她的。
“呵,顏霊啊,如若我?guī)椭笸鯛?,弋靜深如今落了冷宮,你以為你和我還能活到現在么?!?p> 最可能的結果是:在皇帝滅他們之前,失去價值的他們已經被大王爺滅了口。
而弋靜深被他們擺了一道,勢必不可能幫他們的。誰都不賤。
那是王室之爭,憑什么要害他們沒了性命?!
可是顏霊全部看不到,他好像陷進一個迷宮里,只要有關弋靜深,他就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比起大王爺,我情愿信弋靜深?!?p> “是啊,你不信大王爺,你信江王?!鳖侂懤淅湟痪洌さ妙櫬鋮s反聲道,“可我信對了不是么,你還好好活著,并沒有人再能掌控你,我也還好好活著?!?p> 這場爭吵到底還是開始了。
“活著活著,在你心里,活著就那么重要么,為了活著,什么都可以做是么,委身于人也可以!”
顏霊扣住顧落卻的雙肩,赤紅的目光盯著她:“在我心里的顧落卻,不是這樣沒有底線的。”
顧落卻像呆住了,她傻傻地望著他,那行清淚最終從浮動的眼底流出了。
顏霊不想爭吵的,顏霊也不喜歡這樣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做事的時候你就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么,你跟弋靜深站在一起,絆倒大王爺的時候,你何曾想過我會不會不舒服?!”
“你吃了那顆毒丹,不惜命地為了弋靜深反水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你為他付命,他為你去雪山,你們這算是什么?!你要我看見他怎么能忍得住不殺他……嗯?!”
“你就那么相信他不會讓你死么?顧落卻你告訴我,你到底多信他?!”
“顧落卻,若我也像你相信弋靜深那樣,去相信一個女子,甚至不惜忽略你的感受,你會怎么想?!”
“若我為了活著,去與一個女子并肩作戰(zhàn),甚至是那樣的有默契,而你只能站在旁邊看著,你又會怎么想?”
“即便是情勢所逼,可人的感情,是不由人作主的,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多站在對方的角度為對方想一想,可你為我想過么,哪怕一次,你想過么!”
“與其這樣活著,我顏霊情愿死!”
顏霊低吼出聲,毫不在乎她是否會被他嚇到。
他一股腦把自己從弋靜深出現時感受到的難堪,全部讓她了解了,然后就松開了她,靠在了背后的大樹上,靜默地盯著她。
“如若不是這些事,我也不會了解你,顧落卻?!?p> 顧落卻想走了。
既然她在他心里如此卑劣,那么卑劣的人說出的話,他也是排斥的吧……
她抬腳,這一次,真的決定要走了。
顏霊也沒有阻攔,只是望著她的背影,心越來越疼。
顧落卻遠離了爭吵,遠離了顏霊,步步往回走,身后,越昭顏默默無聲地跟著她,似乎是守護。
于是,越昭顏聽見了一些聲音,似乎從低谷中傳出,出聲好費力,背后好消極:“活著就有希望,死了還有什么呢。你說我做的一切沒有顧念到你,可你除了事后指責我,在事情發(fā)生的時候你又為我實實在在地做了什么呢?!?p> 為什么感情都散盡了,還要去計較付出多少,不覺得難看么,所以我不說,我不吵,我不鬧。
但是顏霊……
顧落卻終于還是走不下去了,扶著一棵枯木,蹲下了身,發(fā)誓這是最后一次為他痛不欲生。
以后她會慢慢的控制,直到,再見他,平靜如生人。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但是顏霊,我那么期待的顏霊,你卻偏偏教會我第二句的意思。
倘如不是經歷了這些,顧落卻也不知道她看錯了人,就像你說你看錯了我。
我們,竟然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另一半,幸運的是了解了,遺憾的也是了解了。
顧落卻的嗓子里發(fā)出沙啞哽咽的笑聲,她蜷縮著自己,身旁枯葉作伴,哭中帶笑,笑中含淚,站在她不遠處的越昭顏,第一次心疼了她的王嫂,也心疼顏霊,心疼自己的王兄,心疼那些事發(fā)生在他們的身上,心疼得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其實她該陪著顏霊,對么,可她自己的事情,沒今晚相伴也有的救,但是對于王嫂,今天晚上的相見,似乎成為了噩夢,她身為王兄最疼愛的妹妹,不能只顧著自己,這樣想著,她一路就跟著了。
不知聽了多久,傷心女子的哭聲,再次看去,只見王嫂已恢復了一臉的清冷,除了眼眶紅的不像話,她舉止自若,邁步離去,仿佛之前狼狽哭笑,傷心欲絕的另有其人。
顧落卻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她該在的營帳里,取了毛巾熱水敷眼,才躺回在了弋靜深的身邊。
她沒看弋靜深一眼,就睡了。
弋靜深緩緩地睜開了黑眸,里頭一片平靜,毫無半點剛醒來的惺忪,嗯,他很清醒。
有些人事,需得霧里看花,才有一線生機。
撥開云霧相當于自尋煩惱,看得太清楚了,人事也就陷入了無可挽救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