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女兒知道,害您的人,還有大王爺。女兒會好好活著,幫您看著這個大王爺?shù)南聢觥?p> 晚空上的星辰密密麻麻,好似有天仙正宿宮上布景,給底下的凡人們欣賞。
顧落卻帶著心曠神怡之感,悄悄避過了仆人,慢慢地往府外走。
不曾想到,即便在深夜時分,門口亦有守衛(wèi)。
真是一個小皇宮,她心嘆。
打算回頭從長計議時,望見了在背后不知跟了她多久的薛飲。薛飲從未如此冷漠過,嘲諷道:“傷了王爺,看準了沒人有時間理會你,就要溜了?!”
她沉默。
薛飲心有不忿:“顧小姐,王爺?shù)降讓δ阕隽耸裁慈松窆矐嵉氖?,讓你給他一刀??!”
顧落卻面色平靜,心中卻又嘆了一口氣。
“看似囚您,卻把你好吃好喝的供在府內(nèi),你一開始不就是想化被動為主動,讓自己徹底藏于暗處不被人知曉么?!王爺看似毀你計劃,卻也讓你達到了目的,并且,你待在這王府里,你還不用擔憂你的安全?!?p> “看你被仇恨折磨的日夜難眠,是王爺提醒你,急不來時便靜下來。你要見死徒,是王爺冒著被皇帝發(fā)現(xiàn)的危險,偷偷換了那死徒出來給你見一面,幫你放下心魔。從開始,到如今,王爺真的對你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傷害了嗎?!!”
薛飲搖了搖頭,望著一頭白眼狼似的眼神,盯著顧落卻,出口愈發(fā)狠:“不要以為你的災(zāi)難是因為王爺而起,怪只怪你爹這些年不知收斂,恨不得權(quán)力越大越好,坐的位子比皇上還要穩(wěn)才好,才終至死路。在非死即傷的權(quán)力場上,一旦入場,本就不會有人能夠全身而退。即便沒有王爺,你的結(jié)局,依然是家破人亡?!?p> “你該感謝的是你提前遇到了王爺,他護你安好至今,就憑你心中的顏霊,他能做到的,恐怕只是跟你同死罷了?!闭f到這里,薛飲笑的很苦澀,連道兩聲好,“王爺幫你那么多,他不說,你也當看不見,可他不說,你當看不見,就不存在嗎?!”
薛飲真的是要被眼前女子給氣死了,從未瞧見過王爺受傷,第一次瞧見,格外的無法容忍。
他往前走了一步,怒目剜著眼前面色蒼白,緊抿唇瓣的女子,最后道:“要走是吧?趕快走!去找你的顏霊雙宿雙飛去吧,永遠不要再出現(xiàn)在王爺面前??!否則我殺不了你,我便去稟報皇上,你刺殺王爺,顏霊刺殺王爺,到時候,就算是王爺也保不了你們?。。 ?p> 不愧是江王身邊的人,狠起來的時候,皆這般破釜沉舟,不見人情。顧落卻握了握拳頭,望見薛飲一揮手,守衛(wèi)便像望不見她了一樣,目視前方。
她緩緩轉(zhuǎn)身,真的踏出了王府的門檻,不及回頭,耳邊就響起門被重合之音。
身子微震,雙唇竟微微地顫了:她不是白眼狼,她不是……
弋靜深一覺醒來,已是天明,捂著被包扎好的肩頭,剛從床榻上,坐起身,就受了不知站在他房里多久的薛飲叩頭一拜。
“王爺,顧落卻走了。”
他眼前一恍,竟然不知該說什么,走了……其實料想到了的,為何當發(fā)生了,還是有些失意。
他沒有追究她是怎么走得掉,半晌后,只是淡淡三字:“下去吧?!?p> 薛飲也沒有主動說,是自己放走了她。
主仆默契地不再提這個女子,好像這個女子從未出現(xiàn)過。
有些人的離開,必然發(fā)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與其緊握不放,不如松手目送。
顧落卻就像弋靜深生命中突然出現(xiàn)的一點小浪漫,她走了之后,心無雜念的江王就回來了。
無事時,吹簫時,喂魚時,腦海里多了一段美好的回憶,想起來笑笑。
這段回憶告訴他,曾經(jīng)他也有想留在生命里的人,母妃死后,他仍舊眷戀過什么。
……
顧落卻則隱姓埋名,在城中邊角處開了一個客棧。
她已經(jīng)沒有家了,所以出了王府后,真的突然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沒有家的人,開了客棧,給自己一個家,也給過路人一個歇息處,再沒有比做這件事,讓此刻的她,覺得安心,又有意義的事情了。
她去了與顏霊的那間小木屋,卻沒有見到顏霊。
真真是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
她去新蘭時常會逛的集市,孑然一身,戴著面紗,來回溜達,一日好幾次,也不曾碰到她。
今日回去客棧的路上,撞見了回朝的兵馬,駕馬在最前,身著盔甲的男子,意氣風發(fā),目光含笑,想來是那位大王爺了。
人群中,不少女子面露桃花,說著此爺平亂有功,是個有戰(zhàn)績的王爺了。
都說三王離人太遠,眼中爺兒卻太近,是女子最合宜相嫁之人了。
顧落卻心無波瀾地走過,對那位攜功歸來的大王爺,連第二眼都懶得看。
沒過多久,舉民皆知:大王爺被賜了封號為“承”,現(xiàn)在是承王了。
街口術(shù)士說:這個封號內(nèi)有玄機,承,可承大事的承,又與大事可成的成同音,不日可為太子。
沒過多久,這位術(shù)士消失在了常在的街口,不知所蹤。
有傳言道有人看見他被大王爺請進了府內(nèi),到底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話說那位江王,不知為何對朝堂請了假,已有好多天不曾上朝,在府內(nèi)閉門不出。
如今朝上,這承王終引起皇帝注意,如日中天。
顧落卻,卻從不懷疑江王會落敗,一個能放的人,不一定能收。
她的爹爹,如若早學(xué)會一個“收”字,想必結(jié)局就是另一個樣子了。
如她所知,弋靜深那個人,深不可測,能放能收,他云淡風輕要的東西,別人眼里未必可得,然也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成王敗寇之戰(zhàn),弋靜深不像是眼看自己淪為敗寇之人。
……
日子入秋了,慶王朝一年一度的科考也開始了,存安國之志的才子們陸陸續(xù)續(xù)地趕進京城,客棧的生意,也好了很多。
這日,顧落卻,從二樓的閨房中出來,邁梯下樓,又望見了窗邊那人,占著位置喝酒,與以往一樣孑然一身,一來便拿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不言不語獨自品酒。
她走過去,站在了桌邊,引得他慵懶抬起眸,輕輕低吟:“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