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龍之卷 第二十四章 失控
眼看著喬尼離開了隊伍，瑪麗安欲言又止，其實從剛剛出門的時候，她就有些身體不適，原本倚在喬尼的懷里，她瞇著眼睛，感覺好多了，可是現(xiàn)在，情況又變得嚴重了。
那感覺……
一開始的感覺，其實瑪麗安非常熟悉，腹內(nèi)突然散發(fā)涼意，繼而蔓延到身體各處，仿佛體內(nèi)某處放進了冰塊，但是每當這股涼意要擴散到全身時，總會有一股暖流出現(xiàn)，冷熱交戰(zhàn)一番，寒流退去，熱流沖上喉頭，變成綠色的酸性粘液。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那一股暖流沒有出現(xiàn)，在寒流過后，身體四肢從內(nèi)部開始發(fā)癢，就好像……就好像傷口愈合時的感覺，癢癢的，開始有些發(fā)脹。
隊伍推擠著瑪麗安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低著頭在登記簿上寫字的財政官頭也沒抬，公式化地說道：“二三等兩個半金幣，一等兩個金幣，實物抵稅明天再過來?！?p> 瑪麗安一下子愣住了，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再問了一遍：“等等，一等賦稅多少？”
財政官抬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戶籍稅漲了，這一期開始，一等公民2個金幣，全年賦稅4個金幣。本期暫時只加收一半?！?p> 瑪麗安一下子漲紅了臉，她囁嚅著說：“什么時候加的稅？我們怎么不知道……”
財政官有些不耐煩地說：“通知半個月前就在總督府公布了，你不知道是你的事！今天帶了多少？先交上，下一期補齊，半個金幣還磨磨蹭蹭！”
邊上的一個公務(wù)員順手奪過瑪麗安手中的小包，展開手絹將里面的錢抖出來，熟練地清點了一下，對一邊的書記員說道：“再加一個，喬治·里德，來年春征交齊。下一個！”
瑪麗安連忙叫到：“等等，蓋章！”
“那還不趕緊拿過來！想過幾天再交一遍嗎？”
那個公務(wù)員毫不承認是自己的問題，又是劈手奪過瑪麗安的稅務(wù)本，拿起一個三角形的印章，在上面蓋了一個綠色的印記。
瑪麗安趕緊把稅務(wù)本拿回來，收進前面的口袋。她的衣服一直都是有口袋的，之前懷里抱著只是為了舒緩一下情緒。
后面的人群很快把瑪麗安擠了出來，而且街上基本上被排隊的人占領(lǐng)了，她試圖穿越人群回家，但是擠了好幾次都沒能進去。
回想起之前喬尼摟著她，很輕易地插入人群當中，就像一把燒紅的刀切進黃油一樣順利，不禁懷念起喬尼的胸膛。如果他在，應(yīng)該就不會這么難受了吧。
之前發(fā)癢的感覺消失了，她感覺自己體內(nèi)的寒流越來越嚴重，整個人開始微微戰(zhàn)栗起來。
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她牙關(guān)緊咬，將腰帶勒緊了一些，往政務(wù)大廳的方向走去，她準備繞一個圈回家。
話說，剛剛想到黃油，家里的黃油好像沒有了，嗯，待會去貝克太太那里買一點，都這么熟了，在那里總會便宜一點。
這樣想著，瑪麗安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從政務(wù)大廳的側(cè)面顫顫巍巍地拐進南部的街區(qū)。
她所選取的路徑是從中央大道靠南的商鋪后面繞過去，走到離盡頭六七座房屋的地方，再左轉(zhuǎn)就是自己的家。
可是，才走了幾步路，剛剛走到店鋪后面的巷子，她就實在受不了體內(nèi)的寒意，腿腳發(fā)軟，跌倒在路上。
“喬，喬尼……我……好冷……”
瑪麗安在地上縮成一團，原本的呼救化成了微弱的呢喃。
……
此時的喬尼來到了唐尼的鐵匠鋪。
其實離那里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喬尼就激發(fā)了黑霧，進入了潛行狀態(tài)，慢慢摸過去。
遠遠看到唐尼只是呆呆地站在打鐵臺前面，喬尼先是一驚，因為他知道有很多攻擊方式，可以在將人擊殺之后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他的黑霧能量就是一種。
看到唐尼突然低下頭來，撫摸著手里的大錘，喬尼才放下心來。
還好，唐尼沒事。
不過，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喬尼在角落里散去黑霧，露出身形，向唐尼那邊走去。
“嘿！唐尼，你看起來有些奇怪，發(fā)什么呆?。縿倓傆姓l來過嗎？人家干什么了？”
喬尼知道，對于內(nèi)向的唐尼，要他自己說出剛剛什么情況，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要想知道，只有自己主動開口問，而且要特別直接地問，你問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唐尼可不會自覺補充你沒問的事情，這是喬尼認識唐尼多年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
唐尼也很迷惑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據(jù)說這個動作是受他爺爺?shù)挠绊憽?p> “喬，是你啊。剛剛有一些很奇怪的人經(jīng)過，一個女孩兒把手伸到我的錘子下，我讓開了，沒砸到她，然后那個女孩就要拿我的錘子，這錘子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我當然不給啦，然后她就來搶，結(jié)果把自己燙到了。后面來了一個發(fā)光的年輕人，他說我的爺爺是什么神匠師，喬，你說這是真的嗎？我也感覺我爺爺超厲害的……”
唐尼在陌生人面前是一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可是一旦熟了，他就會變成一個話嘮，平時喬尼都很遷就他，每次都很耐心地聽完他說的話，并給出回應(yīng)，這也就是他能真正獲得唐尼友誼的原因。
可是這回情況不一樣，喬尼需要知道自己的印記是怎么被去掉的，現(xiàn)在正有人在查獵魂者，他擔(dān)心有人順著印記查到他頭上來。
喬尼打斷了唐尼對爺爺?shù)幕貞?，微皺著眉頭問道：“我知道你爺爺很厲害的，絕對稱得上是神匠師。不過你要先告訴我，然后那個年輕人干什么了?！?p> 唐尼也感到喬尼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急切，于是接著往下說：“嗯……然后我就找他問我爺爺?shù)氖虑榘?，不過他沒有回答我，很奇怪地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我看見眼前一片白光，覺得很舒服，回過神來，那幾個人都不見了。接著你就來了?！?p> 一個發(fā)光的年輕人……難道是教廷的人？
唐尼看到喬尼皺著眉頭在思考，突然破天荒地補充了一句：“對了，那個女孩兒說我打鐵的錘子，好像是什么，龍魂戰(zhàn)錘。怎么樣，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龍魂戰(zhàn)錘？我之前也沒聽過?！眴棠嵬蝗煌鲁鲆豢跉?，對唐尼說：“好吧，你沒事就好?！?p> 唐尼一頭霧水，有些迷糊地說：“喬，我很好啊，有什么問題嗎？”
喬尼拍了拍唐尼的肩膀，答非所問：“唐尼，我相信你會跟你爺爺一樣，成為一名技藝高超的神匠師！”
看著唐尼的臉又紅了起來，喬尼哈哈一笑，借故告辭了。
不管怎么樣，匠師是受人尊敬的職業(yè)，看來唐尼這邊暫時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印記這段時間都不能再種了，已經(jīng)引起了教廷的注意。
喬尼現(xiàn)在要擔(dān)心的是班森，雖然之前班森查案的水平在自己之下，但是能做到內(nèi)城衛(wèi)副隊長的人，絕對不是什么簡單角色。更何況在當年，班森可是發(fā)現(xiàn)過很多連他也發(fā)現(xiàn)不了的線索！
……
瑪麗安靜靜地蜷縮在地上，就在剛才，那股快要將她整個身體凍僵的寒流莫名消失了，熟悉的暖流再度出現(xiàn)，這次的暖流空前地強大，很快地將她體內(nèi)殘留的冰冷感覺一掃而空，整個身子暖和起來，就好像從深夜的雪地里熬到了日出，然后進入了一座燒著壁爐的房子，這溫暖的感覺讓她回想起小時候的冬天，那個時候她還住在華麗的宮殿里。
“喬尼，都怪你……”
她咬著嘴唇吐出一句埋怨，然后嘴角又忍不住翹了起來。
“夫人，您看起來好像狀態(tài)不大好?。俊?p> 一個怪異的沙啞聲音突然響起，將瑪麗安嚇了一跳，然而這還不夠，那個聲音的下一句話將瑪麗安帶入了更大的恐懼之中。
“或者說，我應(yīng)該稱呼您，公主殿下。”
瑪麗安驚恐地從地上坐起來，身體還有些無力，她環(huán)顧四周，終于發(fā)現(xiàn)了身后緩緩走過來的身影。
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腰間佩著一把十字劍，一臉的絡(luò)腮胡子，年紀四十歲左右，表情木然。那人一步一步走過來，只見他的嘴一張一合，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好久不見，公主殿下。”
不認識，他是誰？
瑪麗安越緊張越站不起來，只能小心地向后挪動著，把新?lián)Q上的衣裙都弄臟了。
發(fā)現(xiàn)了瑪麗安的局促不安，黑衣怪人停下來，繼續(xù)用那種奇怪的方式說著：“真叫人傷心啊，公主殿下您真是健忘，我們剛剛才見過的?！?p> 這么一提示，瑪麗安突然想起來，眼前這人不就是剛剛跟在紅發(fā)男子背后的四個人之一嗎？
原來還是被認出來了啊。
瑪麗安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說道：“這么多年了，你們還要抓我回去嗎？”
黑衣怪人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還是可以分辨出來他突然愣了一下。
“呵呵……公主殿下開什么玩笑？帝國又不止您一位公主，對于陛下來說，少了個女兒算什么，大不了再生一個，重要的是王室的尊嚴，而當年的兩條人命已經(jīng)足夠償還了?？蓱z公主殿下您這么多年來東躲西藏，一定很辛苦吧……哦呵呵呵……”
黑衣人說著，突然怪笑起來。
瑪麗安陷入一片震驚，什么？？？
既然王室那邊不再追究了，那自己這么些年跟喬尼一起逃亡，到底算什么？
瑪麗安心情突然復(fù)雜起來。
還沒等瑪麗安緩過神來，黑衣怪人又說話了。
“好吧，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黑衣怪人突然逼近了，那張表情木然的臉湊了過來，瑪麗安一驚，連忙后退，可惜后面已經(jīng)是墻壁了，她只好被迫和黑衣人對視起來。
“明明已經(jīng)得到偉大存在的眷顧，為什么還要抗拒呢？為什么還要這么辛苦地壓抑自己呢？公主殿下?！?p> 黑衣人的死灰色的眼里突然亮起兩朵綠色的火焰，那火焰不斷跳動著，給人一種很鮮活的感覺，充滿了生命力。
然而看到綠色火焰的瑪麗安則是另一番感受，她感覺那火焰冒著逼人的寒氣，那寒氣順著她的視線傳導(dǎo)過來，體內(nèi)的寒流再度出現(xiàn)，順著脊柱向她的頭部沖去。
這是怎么回事？之前的寒流從來只是在她的四肢和軀干流轉(zhuǎn)，這次居然要上頭！
眼中傳來的寒氣和體內(nèi)的寒流在瑪麗安的腦中相遇了，寒氣一觸即潰，那寒流順著瑪麗安的雙眼涌出來?，旣惏驳哪X海里突然響起了意義不明的囈語。
“@￥%￥&………#*&￥#@#……”
瑪麗安不由自主地順著說了幾句，那根本不屬于人類現(xiàn)存的任何一種語言，而且沙啞中帶著獨特的音律。
黑衣人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表情，那是驚恐的表情。
在他的視角里，瑪麗安那湛藍的雙眸突然變成了墨綠色，口中吐出了連祭司都無法掌握的語言，偉大存在的宣判。
黑衣人眼里的綠色火焰突然膨脹起來，迅速占據(jù)了他的整個眼珠，然后繼續(xù)膨脹，像是實物一樣撐裂了他的眼眶，爆出了綠色的粘液，那綠色粘液很快擴張到他的全身，將他全身染成綠色。
接著，綠色人形表面開始出現(xiàn)細小的凸起，很快長成一根根細細的觸手，觸手不斷伸長、變粗，然后不斷交纏，相互吞噬。
一分鐘不到，剛剛那個黑衣怪人就變成了一副骨架和一團交纏的綠色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