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郭威聽見聲音,忙快步從淺水處跳過去,“你是誰?”郭威見忽然間多了一個小姑娘,詫異問道。
“稍后姨娘慢慢說與你聽,咱們現(xiàn)下快些趕路!”韓菲兒一手各拉一人,走到瀑布左側(cè),瞧見雖然有十幾個臺階,卻極其險陡,心想應該是當?shù)卮迕裥藿ǖ模f道:“前方或許有人家,咱們快些上去。”
郭威邊走邊時不時朝柴瑩偷偷瞄上幾眼,只見她眼睛很大,眼睫毛很長,一眨一眨的,很是好看,見柴瑩忽然向自己這邊轉(zhuǎn)頭,忙又將頭扭到一邊,假裝自己并未看她。心里又歡喜的不得了,“她偷偷看我,是不是喜歡我?”
其實他一個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男歡女愛,兒女之情?只是他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只道是天上的小仙女一樣,忽然覺得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希望這個小姑娘能像自己這樣,偷偷的看自己。
“好啦,你們兩個在底下等著,我上去看看!”郭威正在幻想著,忽然被韓菲兒打亂了思緒。
“姨娘,這臺階很是陡峭,又長滿了青苔,萬一你一個不小心,滑倒了怎么辦?還是由威兒先上前探路?!惫敝诓瘳撁媲百u弄自己勇敢的一面,見柴瑩只是抬頭看著臺階,也不看自己一眼,頓時又覺得氣餒起來。
“好威兒,你身體還小,又怎能爬上去,還是老實在下面待著吧!”韓菲兒不等郭威回話,已經(jīng)踩在第一個臺階上面。
如果韓菲兒上去了,郭威就再也不能在柴瑩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本事了,他也不管韓菲兒是否上了幾個臺階,手腳并用,順著臺階一旁,拉著石縫中的草,攀援著向上爬起。當他爬到頂上,見柴瑩正抬頭瞧著自己,一股得意之情油然而生,“姨娘,快點,我在上面拉你!”說著向下伸出自己的小手。
男人本來就是一種表現(xiàn)欲很強的動物,小孩也不例外。當他們碰到異性時,尤其是自己所喜歡或者鐘意的異性,那么他的勇敢、果斷、慷慨、豪爽的性格便會一展無余的顯現(xiàn)出來,只為博取異性對自己細微的簡直不能再細微的關注。即便是細微的關注,或者假裝愛理不理的表現(xiàn),男人內(nèi)心深處都會欣喜若狂,但是表面上仍是平常的態(tài)度,以此來彰顯自己毫無半點傲慢或者自以為是的那一面。
位居九五的皇帝也是,朝堂獨尊的宰相也是,滿朝文武大臣也是;腰纏萬貫的財主也是,一貧如洗的農(nóng)夫也是,天下販夫走卒無一不是如此。只要是男人,都是如此,沒有例外。如果真的有為自己辯白的男人,我想他應該是最虛偽的男人吧?
“我以前也有好幾件這種布料的衣裳!”上到瀑布頂上,郭威朝柴瑩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像自己滿不在乎一樣。
“我知道?。÷犿n姐姐說,你爹爹是順州刺史,官兒做的很大,是不是?”柴瑩見郭威雖然滿口的不在乎,但話語之中,又好像有含著別的味道,便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你......你占我便宜?”郭威指著柴瑩,一臉不情愿。
“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你明知道她是我姨娘,你卻稱她‘韓姐姐’,不是沾我便宜是什么?”
“嘻嘻,我喜歡叫什么就叫什么,喜歡叫姐姐便叫姐姐,與你有什么相干?再說了,韓姐姐年輕貌美,你叫她姨娘,聽著有多老似的!”柴瑩說著皺了一下眉頭,忽然又朝著韓菲兒莞爾一笑,“你說對嗎?韓姐姐!”只是“韓姐姐”三個字故意說得重了些,好像是故意要氣郭威似的。
“你......”郭威氣的說不話來。
“好啦!你們兩個不要吵啦!”韓菲兒笑著勸解,“你們瞧,多美?”
郭威、柴瑩順著韓菲兒指的方向看去,這時夕陽已盡,天邊只剩些發(fā)紅的云彩映在水面上,一陣清風拂過發(fā)梢,涼意陣陣,看著水波粼粼抖著夕陽余暉,令人精神為之一爽,忘卻了生活的愁苦。
“咕嚕咕?!币魂嚠愴?,郭威朝柴瑩瞧了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壞笑,從懷中取出一個饅頭,遞向韓菲兒,“姨娘,餓了吧?快吃饅頭!”自己又取出一個饅頭,咬了一口,吧唧著嘴道:“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莫過于湯陰縣周老三的饅頭啦!”又故意吧唧了幾下嘴,瞧著正低頭擺弄衣角的柴瑩。
“小妹妹,你很餓是不是?”韓菲兒將手中的饅頭遞向柴瑩。
柴瑩撅著小嘴,“我才不餓呢!”但看著白白的饅頭,使勁咽了一口口水。她昏睡三天,好容易昨夜逃出來,躲在蘆葦叢中一天,已經(jīng)四天沒有食物進肚了。
“我這里還有一個饅頭,給你吧!”郭威見韓菲兒要將自己的饅頭送給柴瑩,又怕自己不能當了好人,忙將最后一個饅頭取出。
“餓死不吃嗟來之食!”柴瑩哼了一聲。
“什么什么借來之食?”郭威咬了一口饅頭,“我是施舍給你,又不是借給你的,再說了,我又沒說要你還!”
韓菲兒、柴瑩“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郭威一愣,滿臉疑惑,“你們笑什么?我可沒那么小心眼,當真要你還我饅頭!”
韓菲兒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好威兒,你想笑死姨娘是么?”郭威一臉懵態(tài),韓菲兒頓了一頓,用衣袖沾了幾下眼角中笑出的眼淚,“人家是說‘嗟來之食’,又不是什么‘借來之食’,平日教你多讀些書,你偏偏貪玩,現(xiàn)下好了,出乖弄丑了吧?”
“什么‘嗟來之食,借來之食’的,我如何曉得你們講的什么意思了?”郭威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嗟來之食’是說故意羞辱別人的施舍,懂了么?”韓菲兒一臉正色看著郭威。
“哦......威兒明白了。”郭威訕訕的點了點頭,“可是我又沒有羞辱她!”
柴瑩見郭威小臉通紅,從他低落一旁的手中接過饅頭,笑嘻嘻的說道:“好啦!謝謝你送我饅頭!”
小孩子吵架本來就是這會兒惱了,過會兒便又誰也不再生氣了。柴瑩和郭威一個未滿六歲,一個剛滿七歲,又都是孩子,怎么會記恨彼此呢?沒過不大會兒,兩人坐在岸邊,便有說有笑起來。
“你吃便吃,干么這般模樣?”柴瑩看著一旁的郭威,正一只手拿著饅頭放在嘴邊,另一只手手心朝上托在饅頭的下面。
“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柴瑩認真地點了點頭。她實在不理解郭威吃饅頭時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心想著他或許是不想浪費每一粒饅頭屑。
郭威將最后一口饅頭嚼入口中,“你伸出手!”
柴瑩雖然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但也依著他的吩咐,將雙手手心朝上,像捧著東西一樣。郭威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饅頭屑倒入柴瑩白玉無瑕的手中,說道:“你的手生的真好看!”
“是......是嗎?”柴瑩臉色一紅。
郭威嘻嘻一笑,跑到遠處搬了幾塊石板,“你看好了,我捉斑鳩給你吃!”手上不停,將搬來的石板擺成一個長方形,又掰了兩根小樹枝,將一根樹枝放在一塊石板上,另一根放在那根樹枝上,又將最后一塊石板壓在豎著的樹枝上,正好頂著石板,這樣便不會掉下來了。
“我知道了,你是要蓋房子是嗎?”柴瑩歡喜道。
“不對,不對!你再猜猜!”郭威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
“他呀!就愛玩一些古怪的東西,你莫理他!”韓菲兒笑著說道。
郭威伸手從柴瑩手中拈出些碎饅頭屑,放在支撐樹枝的石板上,“你將余下的饅頭屑倒進來吧!”
柴瑩這才恍然大悟,“你是要用饅頭屑做誘餌,引斑鳩來覓食是不是?”
“是!”郭威伸出手指在柴瑩腦門上一點,笑嘻嘻的說道:“孺子可教也!”
柴瑩哼了一聲,“有什么了不起的!”
“快起來,咱們?nèi)ヅ赃叺戎闶牵 惫斐鲂∈?,示意拉柴瑩站起?p> “你的手臟死了,才不要你拉!”柴瑩嬌嗔一聲,自己站起身來。
郭威訕訕一笑,將手在衣服上抹了幾下,“姨娘,我瞧那邊嶺上有好多樹,敢情其中定有棗樹,咱們?nèi)フ梼汉妹??”一把拉住韓菲兒的手,走向柴瑩身畔之時,又趁機拉住柴瑩的小手,“你在這兒,只會嚇著斑鳩不敢來,走,一起去!”拉著她二人朝著不遠處的嶺上走去。
他想拉柴瑩的手,又怕柴瑩不允,便假借拉韓菲兒的手,再去牽住柴瑩的手,這樣便可心安理得,順理成章。待柴瑩的小手被自己握住。只覺入手極為光滑柔膩,心中一陣竊喜。
韓菲兒哪里會曉得郭威有如此的心思,只道他一個小孩子貪玩,不計較男女之嫌罷了。而柴瑩雖是嘴上不同意被郭威牽著手,一旦被他笨壯的小手握住,心內(nèi)又是一陣羞澀,又是一陣歡喜,偷眼看郭威時,見他絲毫不以為意,心想是自己多慮了。
果然如郭威所料,嶺上荊棘叢生,卻有許多酸棗樹。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但依稀間也能看清,酸棗樹的枝頭,碩果累累。
青色、微黃、半紅、紅透的酸棗,應有盡有。
郭威歡呼一聲,撒開二人的手,跑快幾步奔到嶺上。
酸棗,比棗小幾倍。而酸棗樹跟荊棘差不多高,并非棗樹那樣長得高大。只是酸棗樹的枝干長了許多尖刺,棗樹上卻沒有。
郭威薅了幾個個頭比較大的酸棗,放入口中一個,“唔!真好吃,又酸又甜!你們快嘗嘗!”說著又轉(zhuǎn)身將手中的酸棗遞向柴瑩,自己又轉(zhuǎn)身薅其他的酸棗。
片刻間郭威已薅了一大把酸棗,他將酸棗遞給韓菲兒,自己又將衣服向上一提,打了一個結,就像一個布兜一樣,笑嘻嘻的道:“你們只管吃,這兒還有無數(shù)個呢!”說著又轉(zhuǎn)身去摘其他的酸棗。
別瞧酸棗樹小,每一枝上都有數(shù)十個酸棗,過不大會兒,郭威已摘了滿滿的一大布兜。
忽然“啪”的一聲。
“快!快!打到斑鳩了!”郭威一臉歡喜,一把拉住柴瑩,朝方才自己擺的石板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