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袁晨子推開一扇玻璃門,走進(jìn)了一間自己經(jīng)常光顧的咖啡館,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醇香。
這是一間以木質(zhì)色為主色調(diào)的復(fù)式咖啡館。緊挨街道的這面墻,四扇掛有窗簾的落地窗巍然屹立,溫和的陽光透過窗簾鉆進(jìn)來,使得里面看起來非常寬敞明亮。一樓的布局以中央的吧臺為中軸線呈對稱,除了適當(dāng)?shù)財[放著有質(zhì)感的木桌椅外和裝飾物外,兩邊的盡頭處分別擺放有一個書架和一張大型的沙發(fā)。通過旋梯可以上到二樓,二樓的布局延續(xù)一樓的對稱設(shè)計,同時可以看出設(shè)計師在二樓的空間布局上更加追求精簡。
袁晨子走過吧臺時,點了一杯和平常一樣的摩卡咖啡。她特意向左邊靠窗的位置看了一下。在人群中,可以看到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正在翻閱手里的書。在這個年輕人居多的店內(nèi),她成了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袁晨子認(rèn)出了這個老人便是她要找的人,高興地走了過去,輕喚一聲:“顧老師!”
顧蘭薇像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抬起頭,露出慈祥的笑容,說:“晨子,來啦!”
四年前,當(dāng)袁晨子第一次走進(jìn)這家咖啡館時,她就留意到了體態(tài)優(yōu)雅的顧蘭薇,那時老師也是坐在今天的這個位置。此后每個周六的這個時候,袁晨子總能在這里看到顧蘭薇,她們經(jīng)常會不約而同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后來的接觸中,顧蘭薇淵博的學(xué)識和文雅的談吐,總能讓袁晨子如沐春風(fēng),從此便喜歡把她尊稱為顧老師。
雖然她們之間的年齡相差極大,但在這里,她們會互相尊重對方做自己喜歡的事,看書,寫東西,或者互相談?wù)撝约旱囊娐?,以此來消磨整個下午。
在袁晨子的心里,顧老師是一個慈祥真誠的老人。對于袁晨子和她談?wù)摰拿考?,她會認(rèn)真地傾聽,但從不會貿(mào)然的評價,更不會以長輩的口吻說教般地談?wù)撌胧鞘敕恰S袝r候,又感覺她像自己的奶奶一樣,給她一種無法言喻的親切感。因此,很多事情,除了齊雪,顧老師是唯一個她愿與之分享的人。
袁晨子在顧蘭薇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雖然和顧老師只是相隔一個星期沒有見,但袁晨子還是忍不住細(xì)細(xì)地端詳著。老師的眼神依舊柔情似水,額頭上仍然還平躺著幾條皺紋。衣著雖談不上時尚,但還是像往常那樣,顯得格外端莊得體。不同的是,她原本蒼白的臉色上似乎又多了一絲蒼白,嘴唇也顯得有一點暗淡。也許是光線的原因吧,袁晨子是這樣猜想的。
看見老師看書正看得入迷,袁晨子不忍心打擾,隨即從包里拿出筆和筆記本。這時,一杯熱氣騰騰的摩卡咖啡被端了上來。女服務(wù)員照舊和袁晨子寒暄幾句,就去忙她的事情了。
顧蘭薇還在聚精會神的看著書。這樣的情景,在袁晨子看來再熟悉不過,如同以往的四年里任何一個周六的下午,時光靜靜地從她們的青絲與白發(fā)間走過。
袁晨子看向窗外車來人往。在這一條綠樹掩映的老街,兩邊保留有古色古香的西關(guān)騎樓建筑和民居。街道是坐落在繁華都市的僻靜之處,這里沒有喧囂和嘈雜,漫步在路上,給人一種靜謐安詳?shù)母杏X。聽顧老師說,這條路已經(jīng)有80多年的歷史,但除了當(dāng)?shù)厝?,極少游客知道這條路是連接了廣州最繁榮的街道。如今經(jīng)歷大半個世紀(jì)的風(fēng)雨后,現(xiàn)留存下來的房屋建筑都是之后經(jīng)過翻新和粉飾的。
顧蘭薇看了看正在冥思苦想的袁晨子,輕輕地合上書,問:“為什么眉頭緊縮?”
袁晨子放下了手中轉(zhuǎn)動的筆,一臉苦悶地說:“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感覺陷入了一種困境。沒有靈感,下不了筆,好不容易寫了一點,又感覺寫得差勁!我這算不算傳說中的靈感枯竭?”
顧蘭薇笑了笑,說:“所謂的‘靈感’是來源于生活,只要活著,思想不停止,何愁沒有故事呢?”
“可是該怎么做?”袁晨子不解地問。
“還記得你有次負(fù)責(zé)公司的項目,不知道怎么著手時,我跟你說的兩個要點嗎?”
袁晨子想了想,這才恍然大悟,說:“想起來了,第一是‘源頭活水’,第二是‘一葉知秋’!”
“今天也是同樣的道理??磿?,從細(xì)微之處留意生活,這些都是有助于尋找靈感的方式?!?p> 袁晨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經(jīng)顧老師這么一說,原先心里的懷疑和擔(dān)憂的都消散了。
“我最近看了新聞,你的《愛成影》要改編成劇本,是嗎?”顧蘭薇問。
“是的!”這對袁晨子來說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
“知道由誰飾演主角嗎?”
“還沒有官宣。老師,怎么你也開始關(guān)注娛樂新聞了?”袁晨子有些好奇地問。
顧蘭笑著說:“閑來沒事就看看?!?p> 袁晨子雙手托著下巴,惋惜地說:“其實,要是我能決定就好了......“
顧蘭薇看出了袁晨子的心思,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你的筆名‘木有枝‘應(yīng)該是出自這句詩吧?”
“正是?!?p> “世間上并不是每一份愛戀都能被心愛的人知道?!鳖櫶m薇慨嘆道,“但是,晨子,我愿你能早日遇見他。”
袁晨子臉上掠過一絲紅潮,腦海中浮現(xiàn)出和韓奕時相遇的畫面,說:“我前幾天遇見他了,有過短暫地交流。但是,這只是一段匆匆的相遇,以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再見到他?!?p> 顧蘭薇握著袁晨子的手,眼中流露出關(guān)切,說:“孩子,有緣千里來相會。我相信你們之間是有緣的。所以在再次遇到他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顧蘭薇的雙手和她的言語一樣,都像從窗外爬進(jìn)來的陽光,讓袁晨子感覺到無比溫暖。有時候,袁晨子覺得顧老師是那么的了解她,而且總能在無形中給予她信心。但是,關(guān)于顧老師的故事,袁晨子卻知道得不多。
袁晨子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說,“老師,我挺好奇你的故事的!”
顧蘭薇笑了,說:“我的故事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一生平平淡淡。”
袁晨子并不滿意這樣的答案,便撒嬌似的繼續(xù)追問:“那我也想聽你講一下,特別是你的愛情故事?!?p> 顧蘭薇的嘴角微微上揚,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說:“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熱烈地愛著一個優(yōu)秀的人。”
“然后呢?您們在一起了嗎?”
“在一起了……”顧蘭薇點著頭說,“我和他結(jié)為了夫妻,和世界上每一對平凡的夫妻那樣,生活平淡無奇,柴米油鹽醬醋茶就是我們的情話......”
這時,顧蘭薇還沒說完,便開始不停的咳嗽,臉色由此變得通紅。袁晨子連忙向服務(wù)員要了一杯溫開水。等她的臉色稍稍恢復(fù)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已經(jīng)落山,她便沒有往下說了,并答應(yīng)下次再找機會講她的故事。
袁晨子說要陪她一起回去,卻被到她的婉言拒絕。這是意料中的事,因為周六的咖啡館是她和顧老師唯一可以見面的地方。
袁晨子目送著老師走出咖啡館門口。袁晨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發(fā)現(xiàn)老師的步伐比以往更加急促。
顧蘭薇的確是有意加快自己的腳步。她快步走出咖啡館,直到確定袁晨子看不到她了,她才漸漸放慢腳步,一只手有氣無力的扶著路邊商店的一面墻。此時,她感覺到她的胸口好像被巨大的石頭壓著,連呼吸都感覺有些困難,接著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她心想:“幸虧這一幕沒有被袁晨子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