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的嬉笑和不時的指點,惹得錢大郎暴跳:“你、你這臭娘們兒!”他自知腿短,羞憤難當,立時擼起袖子沖上前。
再是腿短,也是漢子。宋婕見人沖上來,嚇得一跳,胡亂擺開架勢就要迎戰(zhàn)。
大壯哪能讓她出手,不聲不響,只是閑閑一步,便把來人頂了個屁墩。
頭頂大壯好威風,小女子底氣又足足的,居高臨下看著錢大郎:“孬種,除了找娘們?nèi)鰵?,還會什么?”
錢家看自己人吃虧,又站出來兩個,指著宋婕罵:
“你這偷漢的浪婦,還有理不成!”
“毀人婚姻猶如殺人父母!”
“偷漢?!你們瞧見了?哪個瞧清楚了,就站出來說說!”宋婕環(huán)顧四周,包括哪些嚼舌的村鄰,“我宋婕行的端做得正,與婆婆關起門來過日子,礙著哪個了?非要惡言相向,如今又傳我勾引林茂澤,我就問你們哪個看見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錢家人自是沒有憑據(jù)的叫囂。
“我不清楚!”宋婕還想指著那人繼續(xù)懟,忽而人群攘攘退開一條道。
林茂澤卷袖、綁腰,手里提著棍棒,領著家里一眾長工擠了過來。他是趕來救駕的??煽吹剿捂计畔饼R整站著,救護頭功早被一旁站著的大壯領去,他目光閃爍,暗道來晚一步。微啟唇齒,想要說些什么,就見宋婕的眼神犀利瞪著他,這話又咽了回去。他嚯的轉(zhuǎn)身看向錢家人:“你們到這兒來鬧什么?!”
“林茂澤!”錢大郎瞧見正主,一聲爆喝,“你龜縮了兩日終于肯出來了?為了護著相好倒是來得好快!”
“錢永旺!你不要在這兒胡攪蠻纏,我林茂澤為何休妻,你們自己清楚的很,不要逼我大庭廣眾下嚷出來!”
“哈!屎殼郎掉蒜臼,裝什么,先把屁|股上的屎擦了再說!”
林茂澤瞇眼瞧著錢家大郎錢永旺,似是警告,似是隱忍:“我林茂澤行事向來磊落,前日便將休書報備官府,其中公允自有衙門來斷,豈是你空口一句勾搭有夫之婦便能混淆!”
錢家人聽他竟然已將休妻文書報給官府,個個臉色難看。
“林茂澤!你好狠的心,咱們秋月哪里對不起你?”說話的是千秋月的娘,柳氏。她矮胖身材,衣裳穿得花綠,妝容更鮮亮可怖。
林茂澤看著老婦,提著棍棒拱手:“如今,休書未落官印,我且還喚您一聲岳母?!苯又稚钌钜灰?,“望岳母顧念女兒臉面,勸了諸位叔伯回去。料想縣太爺不日便會派了押司來訪,到時小婿再請諸位一道,開了祠堂做個了斷?!?p> 柳氏氣的鼻孔圓撐,抖著手在宋婕與林茂澤之間比劃:“你、你,你是被這狐貍精攝了魂,還是奪了魄,竟是不管不顧了?咱們秋月才嫁給你一年,看人家死了男人,你就迫不及待要…”
“柳氏!請你自重!”林茂澤聽她句句帶著宋婕,隱隱都是羞辱,再沒了尊敬之意,“我休妻與她人無關,再要牽扯無辜,別怪我不客氣!”
“無辜?哪個無辜?那門內(nèi)站著的小娼婦無辜?她要無辜,就立時讓老天爺劈個響雷轟翻了我!”
大冬天的,自然沒有響雷劈她。只是柳氏這樣賭咒呼喊,立時拉攏不少人心:“瞧瞧,老天爺都看著呢,你們這對狗男女老早就勾搭上了,不然如何為她鞍前馬后?!”
“柳氏,我念你是長輩,你卻倚老撒潑。哼,罷了,你都不要臉了,我還幫你們藏著掖著嗎?”
林茂澤說到這兒,遞了手中棍棒給一旁長工,對著周圍村名團團作揖:“諸位叔伯嬸子、兄弟姊妹,我林茂澤活了二十幾年,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凡哪家有個急事,需個幫手,我哪次不是盡心盡力幫著打點?”
周圍的村民當然知道,一直以來,這村中首富都很是照顧?quán)l(xiāng)鄰。于是人人點頭,沒有二話。
見無人反駁,林茂澤再道:“可自從我娶了媳婦錢氏,諸位也是見識過錢氏脾性的。如今上門兒找我娘嘮嗑兒的都少了,又是為何?”他長嘆一口氣,神色郁郁,“我也不藏著掖著,一股腦兒的說出來,大家給評評理,這妻,我休是不休?”
“林茂澤你敢!”錢大郎畢竟清醒些,他妹妹的脾性他也清楚的很,若林茂澤當真口無遮攔,可就糟了!
“我自是敢的,怎么,你們還不敢聽么?想當初,你們是如何耍手段,放陰招,做成我倆婚事的?怎么你們敢做,不敢讓我說嘛?”
林茂澤看著妻舅,笑容陰寒。他做人是厚道,可他不是傻子。當年怎么回事,他心里多少有些猜到,若不是當時求婚被拒心灰意冷,如何會看錯錢氏脾性?
他知道,此時,宋婕就在身后看著他。雖她忘記前事,可灼灼的目光仍舊燒得他心疼。他不能、也不敢回頭去看。
“我給遠程媳婦跑趟車,送籃果子,你們就說我和她有什么。可想當年村西林永固媳婦兒摔斷腿,是我?guī)椭ニ歪t(yī);村東老林頭斜眼,我送了一盒山參。怎么,我都和他們有一腿?!”
“哈哈…”
人群里幾個小年輕憋不住笑,漏出兩聲。眾人又都回憶起林茂澤的好來。
宋婕聽完,也覺得自己太臭美,誤會了人家,人林茂澤根本就是純純的同鄉(xiāng)情誼。
看見形勢倒向,柳氏又是一擊:“林茂澤,你休得狡辯,沒有茍且,你會做夢都想著她?”
“那更是無稽之談,我與錢秋月分房半年,早沒睡在一起,她如何聽見我夢里說什么?難道我失心瘋,夢話都是吼出來的?!”
一投石激起千層浪,人群熙攘不絕!
“喲,竟是這樣…”
“嘖嘖嘖,想那錢氏平日耀武揚威,原是個冷房妻啊~”
“這樣兒的怎么還能嘚瑟,我還當茂澤寵得很呢~”
“可不是,這人啊,估計是酸的!”
“…”
錢家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反應。這事兒,秋月回來可都沒提???!
輿論瞬時一邊倒。
只是大家都沒發(fā)現(xiàn)林茂澤臉紅了。難得說謊,他自是臉紅心跳。
他忠厚老實,從不弄虛作假,只是這次不假不行了,總不能因自之過,害了宋家妹子。他是與錢氏分房半年,更是早斷了周公之禮。偏巧那日,在自己睡的西廂算賬,一時困累睡著了,房門也忘了插上。
夜里錢氏瞧見那廂燈火晃晃,門縫還沒掩實,便花了心思做出湯點送來,這才出了事。
林茂澤自己也不知道喊沒喊人宋婕。當時的夢境,也被錢氏一巴掌拍散,不記得了。蒙圈兒混亂間,才被錢氏拿捏,叫嚷的鄰里皆知。
誒~料想當時,應是喊了的,他心里惦記著人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如今,給她添了麻煩。
林茂澤心慌氣短,錢家還想抗辯兩句,只是此時,對峙雙方都被外圍人群的嘈雜打斷火氣,舉頭看看,原是縣衙的公差來了。
宋婕婆媳站在門頭,也是朝著那邊看。這當中一人是……
縣太爺?
怎么這年頭一個離婚情況查訪,都要勞動縣太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