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媳婦兒怎么樣?”青壯魯三也許是這家里性子最急的一個。
“哼,等生下來就知道了?!绷质喜幌氘?dāng)著眼前的婦人說出實情。況且,她還在希冀…孩子是否有存活的可能?是否她學(xué)藝不精,子脈弱些便把不到?距離最后一次胎動已經(jīng)過了一日,可今早產(chǎn)婦就有了陣痛。若是能快點娩出孩子,或許還來得及。要不,催生?
就在來時的路上,林氏去過祝郎中家,祝家院門上鎖。醫(yī)郎不在,不能行針催生,那就只能用藥??伤幮悦土?,弄不好就是一尸兩命。或者不催,等著婦人自己娩出,孩子必定是等不到那時……要是有個醫(yī)郎在,別的不說,那脈息總比自己精通些,也能把個確實下定論。
身后魯家三傻只看見林氏來回?fù)岫亲?、摸腕子,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有用的,便覺得這婆子慌亂無章法,拿捏不準(zhǔn)。
“你這婆子到底行不行,該不會是個混吃騙喝的假把式,在這兒裝模作樣哄騙咱們?”
小月兒是醫(yī)中能手,早已從林氏來回動作中猜出大半,見姚穎兒皺眉不解,點起腳尖向她耳語。
姚穎兒聽完,滿臉訝異,竟是死胎么,那為何林氏不直接說呢?
小月兒只是搖頭。八九不離十,畢竟還有一分不定。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光這樣耗著也不行。
小月兒換上嬌嗔笑臉,走到林氏身邊蹲下,扶起慧娘腕子:“小嬸嬸,你很疼吧?我娘說她生我的時候也很疼呢!”
慧娘現(xiàn)在就等林氏下判,對著小月兒的安慰視若無睹。
小月兒扶脈兩息……
死胎無疑。
脈息已定,無須再多虛耗。等著婦人將那死胎娩出即可,就連行針下胎都是多余。可怎么告訴林氏?罷了,自己只要護(hù)著林氏不吃虧即可,不必做多。小月兒走回姚穎兒身邊聚音成線:“胎兒早死透了。”
林氏再三摸胎把脈,也是死心了,看著床上的婦人微微搖頭:“你還年輕,沒了這胎,將來也會再有,調(diào)理好身子才是要緊…”
“不、不、不可能,怎么會這樣?!嗚嗚……”
試想哪個孕婦臨產(chǎn)得知自己胎兒已故,會冷靜接受?慧娘其實早有察覺不妥,只是有沒個長輩幫襯,又遇人不淑,這才耽誤了。
身后的三兄弟自是聽得清楚,可他們?nèi)徊恍牛骸柏D瞧抛樱銣喺f什么?!”
林氏嚯的身面對三眾:“我說什么?你們不都聽到了,何必多說?!”
“我看你這婆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魯家三兄弟一個個紅了眼睛,提氣捏拳就要來打。
小月兒忙騰挪兩步護(hù)在林氏身前:“我看誰敢…”
可那三兄弟早已失了理智,更本沒有半分收斂,幾個拳頭帶著勁風(fēng)砸來。小月兒只得吞了話尾招架。
山里獵戶不比尋常村夫,力道身法都是有的。明月小子細(xì)弱腕子左右護(hù)持,四兩撥千斤,抖落許多拳頭??伤簧硌绢^打扮,丫髻晃悠、裙擺不利,又得顧著身后林氏,一時不查,也生受了幾個鐵拳砸在胸口、下巴。
后邊林氏看見,心疼的不得了,就想樓了丫頭在懷里護(hù)著??伤较肱矂訋兔Γ绞菐土说姑?,幾番下來,也知道縮起手腳,不讓月丫頭分顧兩頭才是上上之策。
“幾位哥哥別打了…別打了…”床上慧娘忍著陣痛,撐起身子揮手阻止??赡巧ぷ颖蓉埥幸膊蝗纾囊粋€都聽她不見。
美珠嗓門兒倒是夠大,跟在那三傻后頭叫喚:“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待要上前拉架,被青壯猛的一肘子誤傷,鼻血射著禍?zhǔn)缀蟊抽_了虹彩。她捂鼻哀嚎,蹲在地上半天也沒人理會。
姚穎兒看著這一窩傻子,真是不知所謂!屋子本就蹩腳,再加上幾個臭男人揮汗擺拳,真是氣悶的不行,她索性出了石洞子,站到院子里看這山谷風(fēng)景。
林氏眼瞅著月兒娘親甩著帕子扇著風(fēng),好整似暇的散步出去,怎么也想不通她哪里來的閑情。再看眼前的月丫頭小小一個,左右抵擋鐵拳,難道……這小月兒不是親生的?!爹不疼、娘不愛嗎?
誒喲~可憐見的!
原本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老產(chǎn)婆,立時起了護(hù)犢之情。武力不行,就對著魯家三傻破口大罵:“你們這三個棒槌,有頭無腦,被個王婆子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不但害了媳婦,還害死了自己孩子!如今,還有臉對個小丫頭出手,羞也不羞?”
林氏一通話罵過去卻無甚管用,便四下里搜尋,見著什么趁手的抄起來就扔。
“我叫你們欺負(fù)小孩兒!叫你們欺負(fù)婦孺!我打你個棒槌!我砸你個豬腦子…”
三傻幾個,就是看著人多勢眾,原本也沒在小月兒手里討到好。如今再來個林氏拋投暗器,好幾件零碎扔過去,立時敗下陣來。
“誒,別、別,家里就一個茶壺了…”
“啊,我的酒葫蘆!”
“快!快接住那陶盆兒!”
一個個全去接那林氏扔過來的東西,竟是心疼東西怕砸壞咯。
兩路人停手分開。
小月兒臉上掛彩,衣衫凌亂??伤敛皇救酰耘f擺著架勢,護(hù)在林氏身前。
三個傻兄弟站成一排,各自抱著接來的陶盆壺碗等物。
“啊奶,你沒事吧?”小月兒關(guān)心身后林氏,眼神卻死盯著前方。劈掌立在身前,要是那幾個還敢上來,她就不再留情了。
“阿奶沒事兒,倒是你,快給阿奶瞧瞧…”林氏扶著小月兒腦袋,從身后探頭去瞧,“誒喲~真是,都破了相了。你們這幾個大男人,怎么下得去手??!”忙又扯了懷里的帕子捧住月兒小臉蛋,心肝寶貝一般給她擦去嘴角血跡。
明月打小沒了親人,三四歲就跟著哥哥清風(fēng)沿街乞討,生辰名字都是不知?,F(xiàn)在的名字還是被二爺撿回家后取的。活到現(xiàn)在也就約莫十二歲,平日里練武習(xí)醫(yī),從來也沒輕松過。雖然大夫人平時對他們哥倆也挺好,但畢竟是家里主子。如今第一次享受到這樣的溫柔待遇,擦破點嘴皮還有人心疼?!要在從前,不敵被傷,哪一次不是獨自忍著,生怕被師兄弟們小瞧了,笑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