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尋貓

　　“小薇真是辛苦你大老遠跑過來一趟，你要見小貓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了呀，我給你抱過去就是了?！绷治鬓焙统桃话卮藭r正坐在顧文萍家里的客廳沙發(fā)上。她家是在市中心的一處地段很好的高級公寓里頭，環(huán)境宜人、價格不菲。她熱切地給兩人上了茶水道，“你們先坐，喝點東西。我這就把湯圓給你們抱出來。”顧文萍一席剪裁熨帖、做工精細的青黛色旗袍，上面刺繡華麗繁復(fù)的花紋顯得優(yōu)雅高貴，同時也把她婀娜的玲瓏曲線襯托出來，微卷的深棕色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慵懶而風(fēng)情，還散發(fā)著幽香，她確實是一個尤物，膚若凝脂臉龐精致，令人心生愉悅。

　　說罷顧文萍就走進臥室，不一會兒就抱著一團雪白走出來，一見到顧文萍手上的小貓，林西薇激動地站起來，迫不及待走上前從顧文萍手中接過她心愛的貓咪，輕手撫摸它肉乎乎的身體，正當她開心地逗弄著湯圓之際，有一絲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她疑惑地舉起小貓仔細打量，程一柏覺察到她的異樣，悄聲問她：“有什么問題嗎？”

　　“沒事。”林西薇輕聲道。

　　“顧阿姨我能不能把湯圓帶回家，明天再抱過來給你？”林西薇微笑著對顧文萍說。

　　“小薇你這說的什么話，當然可以啦，這是你的小貓?！鳖櫸钠夹χ鴾厝岬卣f。

　　顧文萍送她們到電梯門口，揮手告別后待電梯門緊閉，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心想幸好沒穿幫。便轉(zhuǎn)身施施然走回房門，一直保持上揚的嘴角也逐漸向下，思忖著：之前確實太過杞人憂天，畜生都長得一樣，怎么可能這么火眼金睛分辨出差別來呢？虧她為了找一個長得相似的畜生花費老大的勁，魚尾紋都快急出來了，真晦氣。

　　程一柏載她到寵物店準備買一些小玩意和貓糧，卻看到林西薇一直緊皺眉頭思考著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在你爸爸那個阿姨朋友家里的時候我就覺察出你不對勁，在路上你也很安靜，發(fā)生什么事了嗎？”程一柏關(guān)心道。

　　“我有一個不好的想法?！绷治鬓庇杂种?。

　　“什么想法？”程一柏問道。

　　“我覺得這個小貓她不是我之前撿到的那只?！绷治鬓睕Q定向他說出她的想法。

　　“你確定？我記得湯圓是這樣子的?！背桃话卣痼@而又疑惑道。

　　“外形上是很像，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征明確不一樣，就是……”林西薇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程一柏追問，他并沒有看出來有什么不同，也對，之前的他對于各種小動物一向敬而遠之。

　　“眼神？對！就是眼神！”林西薇激動說道。“雖然外形毛色輪廓都沒什么變化，但是眼神是不一樣的！”

　　“這不是湯圓！那湯圓去哪兒了？”隨即林西薇又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你先冷靜一下，這樣吧我們問一下寵物店老板，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分辨小動物，然后我們再去問一下你的阿姨?！背桃话乜吹搅治鬓币换I莫展的樣子提議道。

　　林西薇一時間有點思考不過來，腦海里冒出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不是湯圓為什么顧文萍要撒謊？湯圓又去了哪里？湯圓不見多久了......擔(dān)心、震驚、疑惑令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地聽從程一柏的安排坐在了沙發(fā)上，然后程一柏將她手里的貓咪抱過去，準備向老板請教一些問題。

　　“老板你可以幫我們看一下這個貓咪嗎？有什么辦法能確定貓咪的身份嗎？比如說——它有沒有曾經(jīng)流浪過？”

　　寵物店老板戴起了眼鏡從他手中接過了小貓，仔細打量一番說道：“以我多年的經(jīng)驗這小貓一生下來就被照顧飼養(yǎng)得很好，你瞧這個肉墊一點繭子也沒有，皮毛也很光滑，不像是流浪貓。不過我也不敢肯定，你去寵物醫(yī)院看看吧，我給你寫個地址?！闭f完老板就拿出紙筆寫了一個寵物醫(yī)院的地址給程一柏。

　　“你別難過了，我們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商量怎么辦好嗎？”程一柏接過寵物老板的紙條，道謝后回到林西薇身旁，蹲下身安慰道。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情緒調(diào)整，林西薇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她乖乖地跟程一柏來到寵物醫(yī)院。獸醫(yī)很仔細地檢查了小貓的身體，還抽血化驗得到結(jié)果之后，告知他們：“這小貓疫苗都打得很齊全，也沒有檢測出瘧原蟲等寄生蟲，她被你們照顧得非常好?！?p>　　“我知道了，醫(yī)生謝謝你?！绷治鬓北е堖湎蜥t(yī)生微微鞠躬道謝，便拉著程一柏走出了醫(yī)院。

　　“不用再問了，我確定她不是湯圓，我過年還去看過她一次，她當時的眼神還是很無助的樣子，很怕生的。而這個小貓很粘人也不怕生，一看就是被人細心養(yǎng)大的?！?p>　　“那——”程一柏的話被林西薇打斷。

　　“沒錯，顧文萍把小貓調(diào)包了?！绷治鬓逼届o地說。

　　“為什么？”程一柏震驚問道。

　　“我也不知道?！绷治鬓睋u搖頭，平靜地說。

　　“我陪你去問清楚?！?p>　　“不用了，她要是會告訴我真話又何必找個假的來冒充呢？就算我們質(zhì)問她她肯定也會一口咬定是我們多疑的，沒必要?！绷治鬓备治龅?。

　　程一柏知道以林西薇的智商、情商，她已經(jīng)想好怎么面對這件事，也尊重她的想法和處理方式?？伤浪齼?nèi)心還是會擔(dān)憂失蹤的湯圓現(xiàn)在又流落到哪個街頭，或者是否還幸存于世。一路上林西薇一直愁容滿面、憂心忡忡，抱著小貓魂不守舍。

　　“回去吧，不要太擔(dān)心，湯圓它是只很有福氣的貓，會遇到比我們更有能力照顧它的主人的。”程一柏將她送至家門口，摸著頭安慰道。

　　“嗯，今天謝謝你啦，要不進來休息一下，你還沒有吃過東西呢?！绷治鬓庇X得今天實在糟糕，本以為會是很開心很美好的一天，早上那種心動美好的感覺還殘留在心間，結(jié)果卻混亂了一天，沒有心情吃飯、更沒有見到他們心心念念的湯圓。林西薇既感激他的陪伴，又對他感到抱歉。

　　“不用了，你今天早點休息，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闭f罷便匆匆離去，只留下還想挽留他的林西薇。

　　程一柏騎著自行車一路疾馳來到今早他們?nèi)サ念櫸钠嫉淖√帯Ｋ氚顺墒穷櫸钠伎垂懿粐缹?dǎo)致湯圓偷溜消失，而顧文萍卻不敢將此事告訴林西薇，畢竟她當初在林西薇面前信誓旦旦保證照顧妥帖她的愛貓。因此他估算著湯圓還在她家附近。他從便利店買了一個手電筒，跟母親撒了個謊說今晚會呆在朋友家過夜。隨后便在小區(qū)里仔仔細細地搜尋，期間還因為鬼祟的身影被保安多次驅(qū)逐。

　　可惜來來回回搜尋好久都一無所獲?！耙苍S被其他人抱走，或者被寵物店收留，更糟糕的便是——”

　　程一柏用力甩甩頭，他告誡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決定再擴大一圈范圍繼續(xù)找，雖然希望渺茫，他就是無法停止尋找的腳步，只要一想起林西薇失落擔(dān)憂的神情，他內(nèi)心就抽抽一疼。

　　夜越來越黑，漆黑的星空掛著一輪新月和幾顆星星，地面萬籟俱寂，僅有馬路兩邊的燈光陪伴著程一柏，偶爾一兩輛汽車飛馳而過。如果說之前程一柏還有點糾結(jié)是否要為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去努力，現(xiàn)在的他無比篤定，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會找到的，只要堅持，他不知道這個聲音的源頭來自哪里，他不覺困累更不覺饑渴，只覺得有一股無名的力量驅(qū)使他前進。

　　“喵～”草叢中穿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微弱的一句貓叫聲。

　　程一柏被這微弱的聲音擊中，當即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繼而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按捺住狂跳的內(nèi)心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并配合著叫了一聲“喵～”。

　　“喵～”他聽見這一次的貓叫聲愈來愈近，便急不可耐地大步向前撥開眼前的草叢，一直小貓咪引入眼簾。它似乎被眼前的一束燈光驚嚇到，卻沒有挪動身軀。程一柏趕緊將手電筒關(guān)閉，借著微弱的馬路燈光向它走進，“湯圓是你嗎？不要害怕，我是來帶你回家的?！彼贿呡p聲細語地哄道，一邊走近它將它抱起。

　　小貓咪極其乖巧聽話，就蜷縮在程一柏的臂彎里一動不動。程一柏仍不放心，仔仔細細扒拉她的毛發(fā)看了一遍，確定就是湯圓，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程一柏此時發(fā)覺天已破曉，東邊都依稀漏出了魚肚白的光良，竟整整找了一宿。雖然一夜未合眼，坐在出租車上的程一柏看著懷里的湯圓，想到林西薇看到它時的驚喜激動神情，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靠在后枕微微合上眼，嘴角卻不住地往上揚。他一刻也等不及，決定立馬打車把湯圓抱回林西薇手里，如果今晚之前有人跟他說他會有為了一只貓奔波一天一夜的時刻，他一定覺得那個人瘋了，可是現(xiàn)在他只能無奈一笑。

　　這一夜于林西薇而言亦是煎熬的一夜，她抱著手上的貓同樣無心吃飯洗漱，在床上一直后悔自責(zé)：要是當初不假手于人，就把湯圓安置在家中，大不了麻煩勞累一點每天從學(xué)?；丶乙惶?，就讓它養(yǎng)在跟前，也不會將湯圓弄丟了。她無法停止自責(zé)后悔的念頭，直到夜深半躺在床上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西薇被昨晚忘記關(guān)上的窗簾透進來刺眼的光線給照醒，迷迷糊糊地醒來揉了揉臉，決定振作起來。頹喪了一夜，林西薇不允許自己今天再傷心懊惱，她會像過去一樣將她的錯誤寫在日記里，吸取教訓(xùn)永不再犯。她還打算下周去西園寺為湯圓燒香祈福，希望她能遇到更好的主人，不要再遇到像她這樣不負責(zé)任的主人。林西薇邊想邊走到窗邊打算關(guān)上窗簾，卻發(fā)現(xiàn)門口坐著一個人，她定睛一看確定那是程一柏，心中無比狐疑，便飛奔下樓打開門，赫然發(fā)現(xiàn)程一柏正在她家門口花盆邊的水泥沿邊睡著了，懷里有一只同樣恬然酣睡的貓，正是湯圓。

　　當下林西薇仿佛被什么力量定住一般怔怔不動，滿臉錯愕無法置信的神情。內(nèi)心泛濫成一片溫暖的汪洋，有什么東西正在心底生根發(fā)芽、潛滋暗長。等到察覺到臉龐有什么東西劃落，她才回過神來，竟發(fā)覺自己哭了。

　　從小到大林西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鎮(zhèn)定從容，哪怕內(nèi)心波濤洶涌，亦能喜怒不形于色。唯有程一柏，能看出她的彷徨憂愁，也唯有他，才能讓她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