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店奇逢
這時店主也從帳房里跑了出來，早明白是怎么回事；臉上堆著笑連連作揖說：“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小二怠慢了客人原是小店的不對！二位請高坐，我這就吩咐廚下馬上整上菜來；小老兒再奉上兩壺上等好酒，以表歉意！”江東還要瞪眼，凌威一把把他拽到一邊去；回頭對店主笑道：“本來就沒多大點事，店東不必介意，有菜有酒只管整上來就是，銀子我們照付！”
店主賠笑著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走到廚下。江東這才罵罵咧咧的和凌威重新坐下，半晌悶著腦袋生悶氣。
凌威也不理他，自顧望著窗外。
不一會兒又一個小二端上菜來，小心翼翼的擺到桌上。
凌威篩了一盅酒，起身端到江東面前，笑著說：“哥哥，這盅酒，算小弟給你陪不是的！”江東瞅他一眼，抓過酒一仰脖灌下肚去，這才面有喜色，兩個人猜拳行令喝了起來。
郡王翼丹看得清楚，知道這是兩個官人，而且武藝了得；但看服色打扮，又不是本地的。聽他們說起什么公主，郡王猜想或者是哪一個邊遠(yuǎn)邦國來的。但按照一般情況，大凡公主王子覲見天子，應(yīng)先有使節(jié)知會。
他留神聽兩個武士的說話。
就聽江東紅突突著個臉說：“凌威，你剛才為啥不讓我痛痛快快干一架？”
凌威一笑：“哥，我們干什么來了？為打架么？非也！我們是給公主打前站來的！公主還沒來，我們先打壞了人，驚動大夏國官府，豈不壞了大事？所以兄弟斗膽阻攔你，望兄勿怪，我再自罰一杯！”說完倒?jié)M酒，自己一飲而盡！
江東一拍腦門，自笑道：“光顧痛快，真差點把大事忘了！怪不得公主臨行托付你做這做那，老江還一肚子不服氣，果然沒有你小子心細(xì)！——得，我看這酒也要少喝點，免得誤事！”凌威大笑：“正是呢！”兩個說說笑笑，用了兩壺水酒，就要了嘎飯。匆匆吃了幾口，便結(jié)賬走了。
這時候綸郡王主仆也吃得了。
馮琳讓小二撤了殘席，重新沏上一壺香茶，給郡王斟上一碗。
翼丹端茶啜了一口，放到桌上，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窗外。
路上行人越來越多，來店里打尖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幾乎爆滿了！
綸郡王忽然發(fā)現(xiàn)從西邊岔路上來了一輛馬車，車子看著有點破舊，但詭異的是車?yán)镒膬蓚€男人，卻十分俊美。前面一個像個伴當(dāng)，玉面青衣，細(xì)眉朗目；后面一個則像一位公子，雖然穿著有些陳舊，但看得出相當(dāng)?shù)目季?。只是在車棚里面，看不清面目，然而僅從體態(tài)上已知道，這必是一位風(fēng)流倜儻的美男子！
翼丹眼前一亮，端起茶碗饒有興趣的注視著這一主一仆。
不一會兒車來到店前停住，前面的年輕男子跳下車來，從車后抽出一條板凳，放在車下，然后躬身一禮：“主人，請下車！”
車?yán)锏闹魅溯p輕的撩開珠簾，從車上踩著凳子下來。
馮琳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兩個人，輕輕皺了下眉頭！
翼丹被門口的墻壁影著，沒看見那主人的面貌。
那二人正向里走，卻被剛才挨打那個小二攔住了：“對不起，客官，店里實在客滿，勞您駕到別處去打尖吧！”
主人沒等說話，那個小仆人先喝斥小二道：“偏我們來了就客滿！小爺?shù)你y子不是錢怎的？”
小二一撇嘴：“有錢的多了去了！老爺就是不伺候，咋地？”
——原來小二剛才挨了打，一肚皮的火沒處發(fā)，所以見到這兩個文弱的客人，有意放放刁。
“啪”的一聲。
翼丹聽到小二一聲悶哼。
——這小子今天流年不利，原來這次碰上的也不是個軟柿子！
隨即看到小仆人闖到屋里，一邊大喊：“開店的，快給我出來！”
店主急三火四的又從賬房跑出來。小二跌跌爬爬跑進(jìn)屋里，一只手捂著臉。
店主瞪他一眼，罵道：“不成器的東西！還不滾到一邊去！”又轉(zhuǎn)臉向小童賠笑道：“二位，小廝今天受了些刺激，不到之處務(wù)請海涵；里面的，趕緊擦洗一張桌子請客官坐下，奉茶！”
一個小二走過來皺眉說：“掌柜，委實沒有空桌了！”
店主四下望了望，也有些無奈。
翼丹向馮琳一使眼色，馮琳站起來喊道：“店家，我們這桌上有兩個空位，就讓二位來這里來坐吧。”
小童把眼向這邊掃了掃，看到桌后坐著一位俊美英風(fēng)的少年公子。不由莞爾一笑，回頭對門外的男子一拱手：“主人，里邊請把！”
一位穿著綠衫的翩翩公子邁步走進(jìn)店來，店里立刻靜可羅雀！
翼丹眼前一亮！
這位少年主人不但俊朗，而且貌賽婦人。
紗冠之下，一雙細(xì)眉斜插入鬢，一對鳳眼黑中透明；直鼻尖尖秀口半啟，兩耳如輪面露桃紅。移步輕輕身形不晃，劍穗細(xì)搖俊眸微睜。奇哉造物一模兩樣，好似驪姬換上男裝！
翼丹郡王驚訝的心中微跳，星目之中透出幾分欣喜！
男子主仆來到近前，主人略一打量翼丹，低頭在對面坐下。小二捧過一壺茶，小童接過來擦了擦茶碗，給主人斟上一碗，又自斟了一碗，扭頭對小二說：“兩個素炒，兩碗細(xì)飯，要快！”小二答應(yīng)一聲，一撇嘴下去了。
翼丹下意識的端起茶盞，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對面。
“你這人，眼睛只管盯著看什么嘛！”小童發(fā)現(xiàn)翼丹瞅自己主人，嚷道。
郡王臉一紅，賠了個笑，說：“在下看令公子，好似一位故人！”
男子低頭不語。小童說：“胡說！你是何等人，竟敢妄攀我們家主！”
馮琳在旁冷哼一聲，說道：“大膽，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誰？嚇?biāo)滥悖 ?p> 翼丹一瞅他，馮琳忙擠了一下眼睛，不再說話。
——這是他的一個習(xí)慣。在想事時或緊張時都會擠下眼。
這時小二端上來飯菜，小童才不言語；主仆匆忙用了幾口，喚過小二會賬。
小二過來，翼丹一望馮琳；馮琳取出一塊銀子，撂到小二懷里，說：“連那兩位的一起結(jié)了，余下的歸你！”小二笑嘻嘻揣到袖里，謝了賞，下去。主仆二人，離開座位，小童忽然在前面攔?。骸罢鞠?！”一邊喊小二：“你回來！”
小二忙屁顛屁殿的跑回來：“客官什么事？”
小童說：“他的銀子你找還他便是，我們自己有銀子付帳！”說著掏了一塊碎銀子扔給小二：“不用找了！”說完主仆轉(zhuǎn)身出店。
翼丹一笑，對小二說：“給你的你就一總收下，算你的利市吧！”
小二眉開眼笑，千恩萬謝！
主仆便相隨著出了店。望望天色，時已過午。
馮琳牽過馬來，翼丹接過韁繩，且不上馬，只管望著遠(yuǎn)去的車子出神。
車?yán)锬俏荒兄魅艘膊唤?jīng)意回了回頭，但很快就羞赧的扭過頭去，顧自趕路。猶如一個含羞脈脈的女子。
綸郡王暗自詫異，他不信男子會如此的美貌，更不信凡人會和仙子如此相像！——而且正是郡王每日魂牽夢繞的那個她！
他忽發(fā)奇想，莫非是驪姬仙子換裝臨凡？
可那個侍從分明不是青兒或紫兒中的一個。
況且，如果是仙子，沒理由不與自己相認(rèn)，盡管她是那樣的矜持，矜持到讓郡王欲罷不能！
殿下嘆口氣，懶懶的上了馬背。馮琳也跟著上馬，問：“王駕，是否去趕那車子？”
郡王轉(zhuǎn)首望了望他。
馮琳也許是出自王宮的緣故，從來不茍言笑！這一點與跟殿下一起長大的衛(wèi)風(fēng)大不相同！
翼丹輕輕搖搖頭，抖了抖絲韁，控著馬慢慢向綸城走去。
。。。。。。。
燕城候大殿上，君臣舉杯換盞，觥籌交錯。
君候翼風(fēng)端坐在龍榻上，一般也是王的氣派。
侯夫人胡雙云，就是在遼山口外救下翼風(fēng)的那位姑娘，正襟危坐在燕候旁邊，目不斜視，儀態(tài)萬方，只是難掩眉宇間一股妖媚之氣。
下列臣僚，依舊是元帥，都督，國相，內(nèi)史各原有官制。自從老王翼辰走后，沙文告老隱退，兒子沙雍繼任國相。翼風(fēng)新提拔左軍都督田慶的兒子田無極做左都督，右軍都督管伯寧的兒子管通為右都督。老帥沙龍養(yǎng)好腕傷輾轉(zhuǎn)歸來，封了個邑君看守田園去了，他兒子沙豹跟管通的弟弟管慶，在隨君候身邊做羽營的正副統(tǒng)領(lǐng)，蒙璽依舊統(tǒng)帥三軍。
在翼風(fēng)的治理下，燕國逐漸恢復(fù)了有窮國時的氣象。燕候賢名遠(yuǎn)播，遠(yuǎn)近城邦小國紛紛納款通好。
時近孟春，燕地依舊寒氣逼人。大殿里生著幾盆炭火，燕候削瘦的臉龐被火苗映的粉撲撲的。星目迷離中已經(jīng)有了幾分酒意。
雙云親手斟上一杯酒，捧到翼風(fēng)面前，燕語鶯聲地說：“君候，您雖正值盛年，然而貪杯必然傷身；喝了這一杯，且歇歇，與眾卿商議大事要緊?！?p> 燕候接了，呵呵一笑，說：“賢卿總在寡人興烈時潑一瓢冷水，豈不聞自古‘夫唱則婦隨’呼？”
雙云未及答言，東廂立起國相沙雍，出班奏道：“君候，娘娘所言極是！方今天朝勢盛，而天子年老式微；一旦夏國王庭有變，承繼大統(tǒng)者必是當(dāng)今太子！但此人生性陰狠猜忌，一定會削除異己，蕩除隱憂。
大戰(zhàn)之后，我國雖然被削爵割土，但并未動筋骨；這段時間休養(yǎng)生息，君候勵精圖治，戰(zhàn)傷已經(jīng)平復(fù)，人民安居樂業(yè)。
天子在位，尚念叔侄之情，與殿下和平交往；一旦太子登基，勢必以我為心腹大患！我主不可不察?！?p> 燕候端著酒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