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桌子,擺在大屋的正中。
桌子的中間,用一面屏風(fēng)隔開。
對著前門的那一側(cè),桌子上點(diǎn)著七根白燭。
對著后門的這一側(cè),則是擺著水果香燭等祭品的盤子,還有一套精致的酒具。
桌子是普通的桌子,屏風(fēng)是普通的屏風(fēng),但這個“辦法”,就在屏風(fēng)上。
屏風(fēng)靠近前門的那一面,畫著簡單的山水畫。
但屏風(fēng)靠近后門的這一面,除了山水畫外,還有人用朱筆寫了十個字:
飲盡杯中酒,相會夢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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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是新寫上去的,與這塊屏風(fēng)格格不入。
但正因此,更令人確定它就是那個“辦法”。
雪落已走上前去,拿起了酒壺。
酒壺中,竟然真的可以倒出酒來。
酒香馥郁濃烈,聞起來竟然是難得一見的好酒。
“看來想要見到這位莊主,只有這一個辦法了。”雪落道。
“從小我就知道,不能喝不認(rèn)識的人遞過來的水?!币褂甑?,“更不要說這是在一個見鬼的義莊里,桌子上擺的一壺酒了?!?p> “我雖然不信鬼神,但這個場景我不能不往壞處想?!毕恋?,“你確定這杯酒喝下去,你和那位莊主是在‘這邊’還是在‘那邊’見面嗎?”
“他既然誠心想要見我,自然不會害我?!毖┞涞?,“或者說,就算他要害我,也會等到見到我之后。”
“也就是說,這杯酒你非喝不可嗎?”犀沉道。
“不光我非喝不可,就算你們兩個,只怕也忍不住要喝下這杯酒吧?!毖┞涞?。
犀沉瞪著雪落,好一會兒,終于苦笑道:“確實(shí),哪怕我明知道這杯酒喝下去會出事,我還是忍不住要喝。因?yàn)槲覍?shí)在是想知道,這杯酒喝下去之后,到底會發(fā)生什么見鬼的事情?!?p> “對方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三只酒杯,顯然是要我們共飲的?!币褂甑?,“那么,我有個小小的建議?!?p> “什么建議?”雪落道。
“既然這杯酒無論如何都要喝,我們不如到院子里去,清風(fēng)明月,總比在這間破屋子里,跟這么多‘朋友’對飲要舒服的多?!币褂甑?。
雪落沉默了一會兒,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言之有理,我們到院子里去喝。”
此時(shí)此刻,夜色正濃。
但月光清朗,夜風(fēng)也清涼。
識破了“莊主”的計(jì)謀后,這座義莊似乎也變得閑適起來。
雪落、犀沉、夜雨三人相對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已經(jīng)斟了一杯酒。
“飲盡杯中酒,相會夢魂中。”犀沉玩味道,“掌門人,我怎么覺得這位‘莊主’嘴上說是你的仇人,其實(shí)對你非常仰慕啊?”
“若真是針鋒相對的仇敵,自然免不了惺惺相惜?!毖┞涞溃爸豢上?,我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這位莊主的真實(shí)身份。”
“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個人風(fēng)格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毕恋溃澳氵€是認(rèn)不出嗎?”
雪落搖了搖頭:“我從剛剛開始就在思索,但還是毫無頭緒?!?p> “既然沒有頭緒,也就不必想了?!毕列Φ?,“把這壺酒喝盡,我們應(yīng)該就會知道答案了?!?p> ====================
酒在杯中時(shí),夜雨已經(jīng)聞到了濃郁的香氣。
是單純的酒香味,但氣味相當(dāng)厚重,卻又不刺鼻,與他往日喝過的酒都不大相同。
“這酒的香氣很特別?!币褂甑?,“想來是來路頗特別的酒?!?p> 犀沉抿了一口杯中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確有些區(qū)別,這酒的味道很重,但細(xì)細(xì)回味,又覺得韻味無窮。”
“你們可曾去過西南邊陲?”雪落忽然問道。
犀沉搖了搖頭:“莫非這酒便是出自那里?”
雪落點(diǎn)點(diǎn)頭:“貴州北部,有一條赤水河,赤水河畔有一個小鎮(zhèn),鎮(zhèn)名‘茅臺’,此鎮(zhèn)以制鹽、釀酒為業(yè),那鎮(zhèn)上的茅臺酒,正是這個味道?!?p> “這酒味道特別,若是傳入中原,必定炙手可熱。”犀沉道。
“確實(shí)如此,只是黔北歷來荒涼,無甚交通,茅臺酒也不過在西南一帶小有名氣?!毖┞涞?,“待到赤水河邊建起通商口岸時(shí),那些運(yùn)鹽馬幫必定會將此酒帶出西南,到那時(shí),我想這茅臺酒立時(shí)便會飛上枝頭。”
“掌門人對這種酒這么了解,想必是曾去過那‘茅臺鎮(zhèn)’的。”犀沉道。
雪落沉吟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曾與我一位朋友結(jié)伴同游,到了赤水河畔,在茅臺鎮(zhèn)中大醉三日,好不快活?!?p> “看來這位莊主也曾去過那茅臺鎮(zhèn)上。”犀沉道,“不知掌門人能否從這一節(jié),回想起這莊主的身份?”
“或許,那位‘莊主’,便是我那老友?!毖┞涞?。
“可是掌門人,那莊主明明說他是您的仇人?!毕恋馈?p> “因?yàn)槲夷抢嫌?,到后來已?jīng)成了我的仇人。”雪落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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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沉愣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朋友變成仇人,想必是很令人難過的一件事?!币褂陣@了口氣道。
“確實(shí)令人難過,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雪落道,“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讓兩個人反目成仇了,我可以控制自己,卻不能左右別人?!?p> “那么,那位朋友,或者說那位仇人的身份是?”夜雨問道。
“他就是‘明月山莊’的莊主,樓世安。”雪落道。
這下,夜雨和犀沉一起愣住了。
一劍西來云破月,誰人不識山巔雪。
雪落與樓世安那驚世駭俗的一戰(zhàn),早已使他名揚(yáng)天下,但誰又能想到,雪落竟然曾與樓世安是至交好友呢?
至交好友又為何成了無論如何都要一較高下的對手?
既然是好友,輸便輸了,又為何會郁郁而終?
這其中必然隱藏著曲折,卻又令人無比痛苦的隱情。夜雨不敢問,也不忍問。
他最后只是問了一個問題。
“樓世安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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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張了張嘴,似是在回答夜雨的問題。
可夜雨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聽不到雪落的聲音了。
不僅如此,他眼前的世界,似乎也旋轉(zhuǎn)起來。
夜雨起初覺得自己是醉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醉了是不會醉成這個樣子的。
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犀沉也幾乎是在同一時(shí)間倒了下來。
雪落愣了愣,他還沒有搞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但緊接著,他也身子一晃,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