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殿內(nèi)，燈火通明，一如白晝。
眾弟子已集合殿內(nèi)，雖然他們顯然都很好奇，但雪落早已坐在高位，殿內(nèi)便沒有一個人發(fā)出聲音。
夜雨跟在犀沉邊上，感覺自己肺都要氣炸了。
但他的頭腦終究是慢慢冷靜下來，也開始理清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他們離開皇宮前，對皇上的態(tài)度頗為不敬，不僅如此，還讓皇上尚未臨幸便失去了一位新歡。
這當(dāng)然足夠讓皇上不滿，但這些都不是真實的原因。
真實的原因，其實非常簡單。
慧妃余裊裊，是西征大將軍，余浚哲的親妹妹。
這件事情雖然了結(jié)了，余裊裊卻不可能再活過來，毒殺余裊裊的書凝，也當(dāng)場服毒而死，這讓大將軍連泄憤復(fù)仇的機(jī)會都沒有。
事情一開始，皇上便忌憚余浚哲的兵力，直接加急將四大名捕以及出云劍門人全部召至宮中。
那么事情結(jié)束時，余浚哲并不滿意，皇上肯定也要想些法子，來平息他的憤怒。
在那件事中，羽林軍北衙統(tǒng)領(lǐng)陸青陽中毒身亡，再動羽林軍，顯然是有些過分了。
四大名捕都是天子手下的得力干將，能不懲治，自然也不懲治。
那么可以動刀的，也就只剩下出云劍派了。
可是，出云劍派在武林中地位顯赫，還常年向?qū)m中輸送一些優(yōu)秀的人才，若是懲治太重，對皇上來說，也是自絕后路。
這樣一來，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將“懲治出云劍派”，變成“懲治出云劍派的掌門人”。
提出不再追責(zé)，讓出云劍派的其他門人閉嘴。
再由鐘玄月來宣讀圣旨，讓雪落也不好公然抗旨。
這實在是讓人如同吃了蒼蠅般難受，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它的巧妙。
這時，鐘玄月已經(jīng)在宣讀圣旨了。
圣旨讀完后，整個扶云殿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你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毖┞涞?。
這件事明明事關(guān)他的前程，雪落的神色卻依舊淡然，像是全不在乎。
但是，眾弟子能夠這么淡然嗎？
苦心教育他們十余年，以全部武功相授的掌門人，如今以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被逼宮下臺，夜雨不敢相信有任何人會接受。
這時，有一位弟子站了起來。
然而，他說出的話，卻讓夜雨完全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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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門人，您若抗旨，出云劍派必將陷入危難，還請您接旨退位吧。”這位弟子說道。
夜雨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但是緊接著，又有一人站了起來。
“掌門人，您若真是為了師兄弟們好，就請奉旨退位吧?！?p> “你們都瘋了嗎？”夜雨忍不住起身道，“掌門人選你們上山，盡心栽培你們，現(xiàn)在一道圣旨下來，你們就想勸他退位？”
“夜雨師弟，掌門人待你與常人不同，你自然對掌門人回護(hù)?！蹦堑茏拥?，“但是在我們看來，出云劍派與掌門人兩相權(quán)衡，自然是出云劍派更重一些?！?p> “掌門人對我與常人不同？”夜雨仿佛聽見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他若真待我與常人不同，我的功夫還會是凌云峰上墊底嗎？”
“你的私事，我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掌門人全力袒護(hù)魔教中人，還差遣你們二人下山立功，這些事情，師兄弟們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弟子道。
夜雨愣住了。
他沒料到這弟子會這樣說，他覺得這弟子完全是在放屁，可他偏偏不知道怎樣反駁。
因為夜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如果齊云山的眾弟子，打從一開始就認(rèn)定犀沉心懷不軌的話，這件事情是不可能說清楚的。
人與人之間，注定是無法相互理解的。
這真相很讓人痛苦，因而產(chǎn)生的悲劇，卻也無時無刻不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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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莫奕，十三年前上山?！倍虝旱募澎o中，雪落開口道。
“正是?！蹦堑茏用娌桓纳?，行禮道，“弟子在齊云山上十三年，對出云劍派一片忠心，是以才不想眼看出云劍派遭此橫禍?！?p>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毖┞涞?，“那么，如果我卸任掌門，你認(rèn)為該由誰來擔(dān)任掌門人，才能確保出云劍派的安寧呢？”
“弟子以為，蘭羲師姊在門派中威望甚高，足以服眾，并且蘭羲師姊向來打理門派事務(wù)，井井有條，升任掌門，也不至于手足無措?！蹦鹊?。
此語一出，眾皆嘩然，殿內(nèi)，傳來一片竊竊私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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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鐘玄月剛剛宣讀圣旨時，眾弟子心中還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話，在莫奕說出這些話時，他們總算慢慢接受了現(xiàn)實。
更重要的是，“蘭羲接任掌門”這個想法，填補(bǔ)了雪落離去的空白，也就填補(bǔ)了他們內(nèi)心關(guān)于掌門卸任后，應(yīng)該何去何從的惶恐。
這時，犀沉低聲道：“剛剛說話的那人叫莫失，和這個莫奕雖非同年，掌門人的賜名卻相似，只怕掌門人早已看穿了他們的身份?！?p> “你是說，他們是皇帝的人？”夜雨道。
“若非事先安排，這群人怎么會有膽子當(dāng)眾發(fā)論?！毕晾湫Φ?。
“難道說，他們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將蘭羲師姊送上出云劍派掌門之位？”夜雨難以置信。
“蘭羲性情和順識大體，在皇家看來必定是一枚可用之棋，在齊云山上，威望也高，眾弟子都愿意歸附。而且，蘭羲身為大弟子多年，掌門人在這個位置上坐的也太久了，久到讓別有用心之人擔(dān)心?！毕恋馈?p> “所以，他們便借題發(fā)揮，逼宮掌門人，就算沒有我們的事情，也會有其他的理由?！币褂甑?。
犀沉點了點頭。
“你說，鐘玄月知不知道這事？”夜雨道。
“他就算知道，這種事情也不是他能改變得了的。”犀沉道，“何況，那圣旨已用火漆封好，師兄縱使有神通，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圣旨的內(nèi)容。”
“那掌門人現(xiàn)在該怎么辦？”夜雨問道。
犀沉苦笑了一下：“他們既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在扶云殿上發(fā)難，就足以說明他們還有后著，不把掌門人逼退，他們是不會罷休的。如果我是掌門人，恐怕此時，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