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
這依舊是個炎熱的夏天,蟬慵懶的在樹蔭下鳴叫。
這個季節(jié),夜晚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候。清風(fēng)夜半,閑敲棋子,偷得浮生一片清涼。
明月高懸,皎潔而溫柔,圓月總能勾起有情人的相思。
距離真正的月圓之夜,也只剩下一天而已。
所以,犀沉和夜雨現(xiàn)在正在鐘玄月的房間里,思索著最后抵御魔教的對策。
“我們其實沒有什么真正的對策?!辩娦孪葦R下了這么一句話,“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究竟誰是潛在的敵人?!?p> “所以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布置盡可能全面的防守?!毕恋?,“不過真的只憑這樣就可以攔得住魔教嗎?”
“魔教再神出鬼沒,歸根結(jié)底也不過是人。”鐘玄月道,“只要是人,我就自信我布置在宮中的羽林軍能夠拿住他?!?p> 犀沉看上去還有些猶疑,但是鐘玄月卻有足夠的自信。
因為在羽林軍中,有一支他單獨訓(xùn)練的兵力。
陸青陽還在時,他懶得與陸青陽多起爭端,這支兵力,也就處于引而不發(fā)的狀態(tài)。
現(xiàn)在陸青陽已死,全部擔(dān)子都放在了鐘玄月的肩上,他有自信,這支他凝聚著畢生心血訓(xùn)練出的隊伍,可以保衛(wèi)這座皇城。
“現(xiàn)在我手中可堪一用之人,不過你我三人,四大名捕再加李林奚。”鐘玄月道,“皇宮中需要看守的地方眾多,恐怕你們師兄弟也要拆開行事了。”
他這話是問的犀沉,但對象卻是夜雨。
畢竟,出云劍的大弟子是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要擔(dān)心的也就是這位看上去資歷尚淺的小師弟而已。
“我沒問題的。”夜雨道。
“那就好?!辩娦抡f著,回身自櫥柜取出一張卷軸,展開看,是一幅皇宮的平面地圖。
不同的區(qū)域都已被劃分開來,在旁邊批上了名字。
夜雨一眼便看到了犀沉的名字,他負(fù)責(zé)戍守皇帝寢宮,這個結(jié)果夜雨能想到,但他還有一點點驚訝。
“皇上寢宮,你難道不是自己去守嗎?”夜雨忍不住問道。
“我只怕今夜的危險不在宮內(nèi),反而在皇宮外?!辩娦碌馈?p> 鐘玄月在皇宮中一向行事隱秘,各種事項都是找李林奚代為執(zhí)行,因此他在宮外巡視,也不用擔(dān)心被有心人窺伺。
宮中既然沒有格外有嫌疑之人,或許在月圓之夜,便會有人里應(yīng)外合,甚至是大舉攻入皇宮也說不定。
這么一來,把最信任的犀沉安置在皇宮中,自己留在宮外巡視,也就成了最合適的選擇。
李林奚和柳大人被安排在內(nèi)廷,蘇鴻稹、聞雪庭、楊軒逸三人則被安排在外朝巡視。
鐘玄月的名字并沒出現(xiàn)在這張卷軸上,自然也是為了最大程度的保密。
然后,夜雨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被安排巡邏的地方,是御花園。
看到御花園,夜雨就感覺自己的心緒有些飄忽了。
雖然在陸青陽和鐘玄月的事情之后,那個女孩子似乎都已經(jīng)變得遙遠(yuǎn)。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忘記,在那兩個夜晚的擁抱。
以及最后她淚光盈盈說的那句,只恨今生,無以為報。
“御花園在宮中位置較偏,但也是內(nèi)廷比較重要的場所之一?!辩娦碌溃鞍才拍阍谶@里,我還比較放心?!?p> 夜雨點了點頭,他有一點走神。
“可以嗎?”犀沉關(guān)切的問道。
夜雨想了想,點了點頭。
鐘玄月給夜雨安排了羽林軍十幾人,夜雨將他們?nèi)堪仓迷谟▓@外,自己孤身一人,來到了御花園內(nèi)。
御花園里本來就沒有人了,一個人盯著已經(jīng)足夠。
夜雨輕車熟路的來到暖玉宮外,那間掛著“陪芳館”牌匾的小閣樓依舊在。
只是,物是人已非,此刻的書凝,應(yīng)該已經(jīng)去了東六宮吧。
就在夜雨冒出這樣想法的時候,“吱呀”一聲,陪芳館的門開了。
夜雨目瞪口呆的看著書凝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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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書凝穿著一襲淺色衣裳,薄施脂粉,顯得格外清麗。
當(dāng)她抬起眼,目光與夜雨相對時,一雙美麗的眼睛頃刻流露出驚訝、難過、欣喜交加的神色。
但更吃驚的還是夜雨。
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
更沒想到的則是,這次見面,書凝依舊讓他心如鹿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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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御花園都安靜了,連蟲鳴聲也不見。
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書凝和夜雨兩人。
許久,書凝才輕咳了一聲,道:“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真是幸運。”夜雨勉強(qiáng)笑道,“你還沒有搬走嗎?”
書凝也淡淡的笑了一下,眸中含著淡淡憂愁。
“皇上說,六月十六是好日子,要等到那一天再臨幸妾身?!睍?,“所以,明天晚上,妾身才會搬走?!?p> 夜雨愣了一下。
六月十五,月圓之夜,魔教的消息明明已經(jīng)敗露。
皇上卻完全沒有在意,甚至還盤算著十五、十六交接的晚上誰去侍寢。
這著實是超乎夜雨想象的事情。
但是想到那天在北衙兵部正堂,皇上不由分說為書凝主持了公道,他也就似乎可以理解了。
皇上就是這樣的皇上,說他膽大也好,昏庸也罷,他確實沒有把魔教太放在心上。
不過,這也是好事,至少書凝在皇帝的寢宮,有犀沉的護(hù)衛(wèi),她會更安全些。
看夜雨沉默了太久,書凝試探著叫道:“公子?”
夜雨這才回過神來,又勉強(qiáng)笑了一下,書凝也回以一個甜蜜的微笑。
新妝的少女,如初夏的芙蓉,搖曳生姿,夜雨不覺看的癡了。
他的目光停留了太久,書凝也察覺過來,不覺羞紅了臉,微微低下頭。
也就是這個動作,夜雨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忙清了清嗓子道:“我這次來,是奉命巡邏御花園,確保安全。你不用管我,忙自己的事就好?!?p> 書凝眨巴著眼睛,看了夜雨好一會兒,才莞爾道:“妾身明白了?!?p> 她轉(zhuǎn)過身,走回了陪芳館。
纖纖如楊柳的背影,又讓夜雨盯著發(fā)了好一會兒的癡。
連房門都關(guān)上許久,夜雨才如夢初醒一般,輕盈的跳到陪芳館的房頂。
這個地方地勢較高,可以俯瞰到御花園。夜雨一早就想好了,把這里當(dāng)做視野的高點。
四下望去,御花園中一片寧靜,外面戍守的羽林軍也各在崗位,森嚴(yán)齊整。
夜雨的心情稍稍放松下來,這時,他就聽到腳下的陪芳館中,傳來了一陣珠玉般的琵琶聲。
夜雨是不通音律的,但畢竟他從小長大的武館邊上就是媚香樓。
君姐姐曾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給他彈一支曲子,彈這支曲子時君姐姐就會喝酒,還會流淚。
所以這支曲子的旋律,夜雨記得不要太清楚。
這正是書凝此刻彈奏的旋律。
它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