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囚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洛倫攥緊了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胡德松松垮垮地倚在墻邊,百無聊賴地掏著耳朵。
蘇維爾把玩著手中的鑰匙——這鑰匙經(jīng)由三人檢查過一圈,最終又回到了蘇維爾的手里。他的雙眼明暗不定,似乎正快速地算計著什么。
突然,石門轟隆隆地打開了。
三人齊齊抬頭望去。只見安娜率先走進屋里,覆蓋著紫黑色甲殼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巨大昆蟲。在她的身后,跟著幾只身穿甲胄的“喪尸”。
普通的喪尸并沒有保護肉體的意識。到了身披甲胄的程度,大致是更高級的“邪氣尸”或“死者仆從”。
他們呼啦一下涌進囚室。安娜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只不死者得了指令,走上前來,打開囚牢。
“把她帶走。”
安娜指了指洛倫,嘶啞的聲音從口器里傳來。
兩只不死者擠進牢房,一左一右地架起洛倫,就要向外走去。
洛倫似乎早有預料。盡管力量不足,受制于人,但她的臉上卻仍是高傲自矜的神情。仿佛不是作為階下囚,被人擺布。而是由仆從服侍著,將要參加一場盛大的舞會。
安娜的復眼上下打量著洛倫。昆蟲般的面具下,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贊賞和欽佩。
“你要把我?guī)ツ睦铮俊?p> 經(jīng)過安娜身邊的時候,洛倫微微揚著下巴,瞇著眼睛,出聲問道。
就像舞會上的公主隨口詢問身邊的小廝。
安娜沒有回答她,而是任由不死者們將她帶離。
蘇維爾和胡德的目光聚集在了安娜的身上。
她轉(zhuǎn)過身去,似乎正要跟著離開。卻又突然扭過頭來,看向監(jiān)牢里的兩人,冷冷地“警告”道:“血怒男爵大人要進行他重要的實驗。”
“你們兩個,可不要在這個時候亂生事端!”
她的口器分四瓣張開,露出內(nèi)部血紅色的肉芽。齜牙咧嘴,看上去可怖至極。
蘇維爾卻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安娜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石門再度轟然關閉。
“我說真的?!焙吕洳欢〉貨_蘇維爾說道,“我是不太懂你們黑暗種族的審美。”
“莫不是在你眼里……這個樣子。”胡德把左手放在了自己的嘴邊,五指不停地擺動著,模仿安娜口器的形狀,“很性感?”
蘇維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蹙眉道:“至少在審美方面……我是個百分之百的人類。”
“哇哦,那就好?!焙麓盗寺暱谏冢耙悄愀嬖V我,你管那玩意兒叫做性感……我可能會懷疑人生?!?p> “我就說嘛,看你給自己弄的這副皮囊,肩寬腰窄、肌肉結實,簡直就像是藝術雕塑。你肯定也喜歡那種前凸后翹的女人對不對?腿長一點,這里大一點……”
“咔嚓”。
鎖開了。
在胡德自言自語的時候,蘇維爾已經(jīng)從身后摸出了那把鑰匙,并用它打開了束縛著自己的鐐銬。
胡德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真能用?。?!”
“不然呢?”蘇維爾輕笑一聲,把鑰匙拋給了胡德。
胡德接過鑰匙來,反倒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一塊走。”蘇維爾沖胡德聳了聳肩。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相信安娜。事實上,我也沒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安娜。但是我們都要學會隨機應變,不是么?”
“比起不死族,我更傾向于自己是一個人類,我知道,就算我這樣和你強調(diào),你也很難相信我。但是看看你身邊的囚牢——難道你打算留在這里,等待未知嗎?”
蘇維爾微微彎下腰,沖著胡德伸出了一只手掌:“我們都希望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哪怕死亡,也需要得到我們的首肯?!?p> “不是么?”
胡德沉默了一下,笑著搖了搖頭這一次,他沒有絮絮叨叨,而是低聲取笑道:“你應該去當一個吟游詩人。”
“如果未來順利的話。”蘇維爾笑著答道,“我有這個打算?!?p> 胡德用鑰匙捅開了自己的鐐銬。兩人又來到了監(jiān)牢門口,用同一把鑰匙打開了那扇監(jiān)牢。血怒男爵的科學技術低劣而單一,安娜的這把鑰匙似乎可以解決絕大多數(shù)枷鎖。
蘇維爾走在前面,一把拉開了那扇沉重的石門。
“轟隆?!?p> 石門的后面,是一條黑暗且悠長的甬道。
幾根火盆支在甬道一側,散發(fā)著昏暗的光。盡管難以理解,但似乎不死族也需要“光”來辨別事物。
甬道的另一頭,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個身穿甲胄的不死族。聽見石門打開的聲音,他們齊齊地扭過頭來。
恰巧看見蘇維爾和胡德踏步走出監(jiān)牢。
“吼?。?!”
七八只不死族揮舞著自己的長刀,怒吼著,朝著二人奔來。
“我需要我的槍!”胡德大聲喊道,“還有我的彈藥、我的炸彈,我花了大價錢置辦的地精造物!”
“該死的不死族,他們把我所有的武器全都搜走了!”
蘇維爾頭也不回地回答道:“我沒時間陪你搜那些東西!”
“想要一起沖出這座城堡……就給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說罷,邁開大步,迎面朝著那群不死族沖去。
胡德看著蘇維爾的背影,攤著手掌,做無奈狀:“我說,朋友,我可是一個‘槍手’?!?p> “我討厭近身搏殺……”
“吼——”
狹路相逢。
甬道寬不過三四人并行,高不過兩米,兵器很難展開揮舞。為首的喪尸雙手持刀,將刀柄置于胸前,當胸朝著蘇維爾捅來。
“砰!”
蘇維爾于快速行進間,仗著自己接近傳奇境界的敏捷屬性,硬是側身躲過了這一刀,手心向上,猛地一掌,托在了喪尸的下巴上。
“咔嚓。”
喪尸的脖子彎成了一個直角,腦袋向后仰去。饒是如此,他口中仍是怒吼不斷,手中長刀一拖,斜向蘇維爾面門劈來。
“轟!”
綠色的邪能之焰轟然燃起。
喪尸被點燃成了一只巨大的“綠色火炬”。踉蹌幾下,終于還是跌倒在了地上。
“致命傷都不是致命傷,打不死族還真費勁。”
蘇維爾暗自腹誹,全然沒有自己也是不死族的自覺。
“用邪能之焰效率要高很多……可是邪能之焰用一點少一點,現(xiàn)在已經(jīng)所剩不多了……”
就在這時,趁著為首的那只喪尸倒下的功夫,又有兩只不死族圍了上來。他們揮舞著手中的長刀,刀光絞成了一片刀網(wǎng),朝著蘇維爾迎頭罩來。
“死者侍從……”
面對著喪尸的“進化體”,蘇維爾心中暗驚,蹬蹬蹬倒退兩步,正欲暫避鋒芒。
卻忽然只覺得耳邊一陣涼風吹過。
一道黑影騰空而起,彈在了天花板上,又落在了那兩只死者侍從的身后。
銀光閃過。
兩只死者侍從的腦袋就像被頑童強行打開的花骨朵,胡亂地“綻放”開來。
鮮血噴涌,兩具尸體應聲倒下。
胡德落蘇維爾的身前,半蹲半跪,留給他一個黑色的背影。他的指尖,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個破碎的、鋒利的刀片,被他用手指夾住,隱隱閃著寒光。
不知為何,胡德彈上天花板,再落到地上這一下,讓蘇維爾不由得聯(lián)想到了小巷里的夜貓。
“走吧,朋友。”
胡德緩緩地站起身來,扭過頭,給了蘇維爾一個側臉。
“再給我看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