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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誅心

第六十一章 狼谷金穴

將門誅心 葩葩幽柔01 2413 2018-10-30 23:35:59

  轉(zhuǎn)眼入十月,中原初雪。每逢初冬時節(jié),睿王府的別苑里總備著一大缸甘草水。那是昭王攢下幾個月的俸祿,買來止咳的藥。

  風熱風寒,甘草單用或配伍應用皆有奇效。但肺疾藥石無醫(yī),這甘草水能止咳嗽,卻消得體質(zhì)寒涼,明年病得更重罷了。

  這一年大雪封路,帝子體恤群臣,免去朝見縟節(jié),只遣人送本即是。唯有昭王,忠心勤勉,踏雪入宮。

  持一支舊手杖,攜兩肩落雪,他舉步維艱來至宮門前。待侍衛(wèi)通報準入,已過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寒風凜冽,他長跪門外,直等得兩條腿沒了知覺,積雪化水灌入靴筒,再凍成冰。

  內(nèi)侍披著又厚又笨一件大氅,踩著鹿皮的厚底靴,似個白胖饅頭一般,一顛一顛出了宮門。

  “宣——昭王覲見!”

  安景行拄著那根顫巍巍的木杖,試了數(shù)次方才勉強站穩(wěn),雙腿僵直,艱難地維系平衡。那內(nèi)侍見他狼狽模樣,不由得謔笑一聲,猶自走在前頭。任他在后面落下了好遠,腳步虛浮,一路踉蹌。

  及至大殿之前,又是那座高高的白玉臺階,半月之前他幾近喪命于此。

  “昭王殿下,請罷?!?p>  內(nèi)侍讓在一邊,更有意踢了踢玉階上稀松的新雪,露出下面濕滑的冰碴。

  安景行不與他計較,撐著木杖拾級而上,一走一停,小心翼翼。他深知若此時摔在這里,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勤仁殿內(nèi)生了六籠銀骨炭,安懷信著薄衫于其中仍覺燥熱難耐,不多時已汗流浹背。有人拂門而入,猛地渡入一股寒氣,他輕咳一聲攏了攏衣裳,幾個機靈的小太監(jiān)急忙又將來人推出門外去,撣去了一身霜雪才敢給引了進來。

  這穿著舊棉衣、渾身濕透的可憐蟲正是昭王。他凍得臉色鐵青、嘴唇發(fā)紫,止不住地打著哆嗦。

  這樣的天氣,那些家財萬貫、肯穿裘絨的富官都不愿出門,偏偏是窮酸的昭王,不知為了何事居然不惜冒雪、“冒死”而來。

  “兒臣參見父皇。”

  安景行腿上一時回不過彎,唯有直直栽倒在地,再撐著身子跪端正。安懷信抬眼一瞥,擱了朱筆奏章,兩手撐在書案之上起了身,漠然道:

  “昭王赴雪而來,可是有甚急事?”

  “兒臣征戰(zhàn)北關(guān)之時,偶得一寶物,今日將其獻與父皇?!?p>  “哦?”安懷信頗為好奇,此番出征襄王為尊,顧蕭堂掌兵權(quán),怎地竟使昭王得了寶物?上前與人攙扶起來,道:

  “且與朕說說是何寶物,如何得之。”

  “是。”安景行略一頷首,自懷中捎出一卷獸皮。他在暴雪之中摔了許多次,這獸皮卻滴水未沾,當是精心護著。

  將此物攤于書案之上,他端起手邊一盞殘茶澆于其上,幾道山嵐顯現(xiàn),一流長河橫亙中央,儼然一幅地圖。安懷信武將出身,曾戍守白石關(guān)一帶,一見此圖便覺眼熟。最北一峰乃是沙池關(guān),最南一城即是秦都嶺,中間有祁河相互連通。

  “昭王所獻,就是這幅北關(guān)地圖?”

  安懷信不以為然,眼皮都不抬一下正要送客,卻見那地圖陡然化開一片赤色,一道紅線將秦都嶺、弘關(guān)、虎牙關(guān)三處繞作一圈,中間一道險峰處浮出幾點金光。

  他雙眼驀地一亮,驚喜之色溢于言表:

  “這是……”

  “回父皇,此為東樾御風將軍,向我大楚進獻的北荒龍脈圖。兒臣聽聞水患肆虐,無雙鎮(zhèn)一帶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加之戰(zhàn)火連天,邊關(guān)百姓流離失所,正值國庫虛空,財政乏力之際。此圖顯示,我大楚此次收復的狼谷之下蘊藏著金礦,如能加以開采填充國庫,定可輕徭薄賦,使百姓枕穩(wěn)衾溫、食谷有余,安居樂業(yè),國泰民安。”

  “好!”

  安懷信忍不住拊掌稱贊,開懷笑道:

  “東樾果然沒讓朕失望!”

  他說著,終于肯正眼將安景行端詳一番,又道:

  “東樾立此大功,昭王以為,朕當如何賞賜?”

  安景行雙手疊過額頭恭敬施了一禮,答曰:

  “此物為御風將軍親獻,而段淑妃乃是其胞妹。兒臣以為,可引段御風進京與淑妃相見。一者,盡大國之威震懾四方;再者,將東樾歸順大楚昭告天下,令北乾與月氏不敢再犯兩國;三者,收買人心,使東樾段氏勢力忠我大楚,永無二心?!?p>  “朕竟不知昭王有此韜略,從前倒是埋沒了你?!?p>  安懷信寥寥幾句說得幾個小太監(jiān)心驚膽戰(zhàn)。六子奪嫡,重在藏拙。襄王鋒芒畢露,故而身先士卒,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下場。眼下看來,昭王怕是要步他的后塵。

  安景行泰然處之,坦蕩一笑將腰背更躬下一些,道:

  “兒臣不敢。只是不忍見三哥慘死北關(guān),父皇與諸位王兄傷心欲絕,想為父兄分憂罷了。三哥驍勇善戰(zhàn),鐵血忠誠,為守北關(guān)七城將生死置之度外。兒臣惟愿替兄長佑得北疆太平安樂,再不受戰(zhàn)亂侵擾?!?p>  “難為你了?!卑矐研盘撘惶置饬怂亩Y,又道:

  “那依你之見,這采金之事,朕當遣何人前往、何人督辦?”

  他說著,目露幾分寒意。

  他心知恁安景行如何膽大包天,亦不敢在這圖上做手腳。何況言之鑿鑿,字字擲地有聲,此事自然可信。但憶起昭王大婚當夜呈在睿王府院中的那面玉璧就不得不疑心——昭王此舉,意在牟私利。

  “采金之事可交由工部,這督辦之職,唯正唯廉,兒臣以為,二哥最合適不過。”

  廉王。

  安懷信點點頭,眼中懷疑反而更甚。廉王的確是最穩(wěn)妥的人選,重金擲于前目不斜視,奇珍異寶一概不求,一身正氣,兩袖清風。

  然而舉薦廉王,昭王不圖名不圖財,他究竟想要什么?

  “好!”安懷信不可置否,忖度片刻方才問道:

  “朕有意賞賜于你,你且說說,金銀玉石想要哪一樣?”

  安景行聞言,竟不容分說雙膝狠狠砸在地上,又是一跪:

  “兒臣已然娶親,實不忍王妃功臣之后與兒臣一并寄人籬下。懇請父皇,賜遮風擋雨一處素宅?!?p>  安懷信這才憶起,昭王落生以來,他連府邸都不曾賞賜,甚至對此事只字不提。到底是成了家的人,總借住在睿王府,的確不成體統(tǒng)。

  “近來天災人禍不斷,實不宜大興土木。五日前襄王妃自縊而死,眼下襄王府唯有一兒一女兩名稚童,朕有意讓他二人入端王一脈,屆時這襄王府即可易作昭王府?!?p>  “大哥膝下已有兩子,每日政務繁忙,唯恐照顧不暇。兒臣斗膽向父皇請旨,將三哥一雙兒女過繼兒臣,方不負與三哥并肩作戰(zhàn)之生死情義。”

  安景行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安懷信不得不為之動容。他回頭望望案上的獸皮,終究嘆了一口氣,應道:

  “罷!朕著人去安排,你與王妃搬去就是。”

  “兒臣叩謝父皇!”

  昭王走后,常伴帝子身邊的內(nèi)侍壯著膽子上前,吞吞吐吐道:

  “皇上,奴才怎瞧著這昭王殿下好似轉(zhuǎn)了性子……”

  “轉(zhuǎn)了性子是好事,得為朕分憂,是他的孝心?!卑矐研藕仙弦槐咀嗾?,怔怔看向門外,半晌才道:

  “最怕,是別有用心吶……”

葩葩幽柔01

驚聞噩耗,不知所言。   俠肝義膽路迢迢,仗劍天涯永年少。   先生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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