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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誅心

第五十五章 狼子野心(2)

將門誅心 葩葩幽柔01 2131 2018-10-23 23:51:16

  昭王當(dāng)朝請旨代替夏元生出征,自此這虎威上將皇恩不復(fù),便是顧蕭堂的慶功宴,也無人來將軍府傳旨。

  昔日八面威風(fēng)的夏元生,終究將軍老矣,門庭冷落。

  所幸他為人豁達直率,自來瞧不上那些個阿諛奉承、奴顏婢膝的小人。如是清靜無為,倒是頗為自得。

  一騎快馬踏在高門之前,驚破長街寂靜,踩碎百里凄寒。

  縱馬是女子。她理應(yīng)認識這里,可眸中倒影那么陌生,她分明沒來過這里。她記憶中的將軍府,有一個為老不尊的老頑童,兩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有一群和藹豪邁的將士來來往往,不厭其煩回答著小孩子們的問題,陪她們到處瘋跑,上房揭瓦。而非眼下這般,死氣沉沉,空無一人……

  她下馬拾級而上,只覺得步履維艱,每一級,每一步,都似刀山火海,懸崖峭壁。

  及至門前,她還沒能叩響大門,里面已有一人來迎。見著是她,便笑開了一臉如刀刻的皺紋,花白的須發(fā)都愉悅地抖動起來:

  “爹爹還不到老沒用,遠遠就聽見馬蹄聲,算準了是我的雁兒!”

  “爹爹!”

  夏南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不敢抬頭看:

  “女兒不孝!”

  夏元生見狀登時斂了笑意,蹙了眉,憂心忡忡道:

  “雁兒,可是那渾小子路上欺負你了?”

  夏南雁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拼了命忍住眼眶之內(nèi)的淚水,終究說出了那句話:

  “爹爹,我害了長姐……”

  馬車停在宮門口不得進入,昭王未醒,幾名侍衛(wèi)竟將其自車廂中扯出來,二人拖著他前行。宮道幽長深邃,寒風(fēng)凜凜,早已打透了單薄的衣裳,滲入骨髓。

  安景行這才終于恢復(fù)了幾分意識?;秀敝g兩肩被架得生疼,右臂受了寒,更仿佛要勾起舊患來,痛不可支。

  約一炷香的時間,他抬眼觀瞧,模糊視線里,是金碧輝煌的、他從沒見過的那座宮殿。

  勤仁殿,安懷信批閱奏折之處。宮中人盡皆知,皇子十歲生辰之時,須跪行百步至此請帝子上朝,博個長命百歲的口彩。但安景行不曾,唯有昭王不曾。

  大約是因為,沒有人希望他長命百歲罷。

  “宣——昭王!”

  兩名侍衛(wèi)應(yīng)聲松了手,安景行雙腿一時吃不上力氣,重重栽在臺階之上。徹骨冰涼的白玉石階纖塵不染,反倒是他裹了一層灰、臟兮兮的衣裳,為它徒惹塵?!?p>  一手按住上腹箭傷,堪堪止住流血,掙扎著企圖站起身來。只是眼前陣陣發(fā)黑,路看不真切,身子也打軟。試了幾番皆不成,僅僅稍稍撐起些許,復(fù)又撞在臺階之上,周而復(fù)始。

  殿內(nèi)宣昭王,卻并非不準旁人陪同。然而兩排侍衛(wèi)、十余個宮人,竟無一人愿扶他一把。

  “宣昭王覲見!”

  內(nèi)侍將聲音拖得很長,是在不耐煩地催促了。他卻看不見這屢宣不入的昭王,何其艱難地、憑著一雙纏滿紗布的手,一級一級朝著這座居高臨下的宮殿,爬上來。

  “宣昭王覲見,不得有誤!”

  “宣昭王!昭王何在!”

  “昭王何故不來!”

  安懷信忍無可忍步出殿外,卻見那內(nèi)侍只顧高昂著頭宣旨,全對伏在石階之上苦苦前行的安景行視若無睹。他本是怒火中燒,可真見著個將死之人,便不愿多計較了。

  襄王慘死,這昭王瞧著也沒有幾日好活了。

  “來人,把昭王帶進來!”

  “是!”

  幾人將安景行搭起來,似拖個破舊草席一般磕磕碰碰丟入了大殿之中。安懷信并未覺出何處不妥,只著人擺了茶,道:

  “賜座?!?p>  安景行已然提不起分毫氣力來謝恩,勉強支持著叩拜罷了,方才扶著桌沿攀上那把一樣高高在上的雕花漆椅。

  “昭王,朕且問你,可是那夏南秋謀害你與襄王?”

  他聽不清安懷信說了什么——自北乾地牢一番酷刑之后,每逢陰冷潮濕,總是頭痛欲裂,耳畔尖鳴不止。眼下高熱不退,燒得他神志不清,聽力愈發(fā)遲緩,幾乎同失聰無異。僅隱約辨得出“夏南秋”三個字,便暗叫了聲不妙。

  這夏南秋或是死了,或是說了些什么,讓被喪子之痛沖昏了頭腦的帝王生了疑心。

  他甩了甩頭企圖擺脫惱人的劇痛和耳鳴卻無濟于事,這無休止的聒噪,怕要跟著他一輩子了。

  “昭王因何不回話?”安懷信語間有了幾分慍意,他聽不見,自然也聽不出,只知是對方仿佛又詢問了一句。且唯有沙啞著嗓音,低聲道:

  “父皇……兒臣聽不見……”

  “哦?”安懷信將信將疑,不由得譏諷道:

  “倒是稀奇了。怎地昭王這樣會挑時辰,偏是朕問話時聽不見?!?p>  這一回安景行眼皮都未抬一下,當(dāng)是的確充耳不聞。安懷信無奈,只好執(zhí)筆在宣紙之上落了幾行小字,遣人送到他跟前,不再言語。

  安景行以掌根笨拙夾起薄如蟬翼的一張金宣,卻耗了許久才讀明白了個中用意。

  夏南雁同顧蕭堂告發(fā)夏南秋在先,一道圣旨將其打入天牢在后。而今此女暴斃牢中查不出死因,便引了安懷信生疑。

  他記得睿王府的院子來傳話時,言說此案乃是夏南秋謀害襄王與昭王,罪大惡極。夏南雁顧念昔日情分,斷然不會平白無故冤枉夏南秋。這必定是顧蕭堂的主意。

  如此看來,局勢豁然明朗。

  這一戰(zhàn)成名龍驤將,若非對帝子死心塌地,那就該是端王的人。

  事已至此,有人要借他的口作證,更拉了夏南雁下水,逼他就范。

  “回父皇,秦都嶺一役,兒臣……咳呃……”

  安景行說著,生生嗆出一口鮮血來潑在宣紙之上。字字句句盡透了赤色,瞧著甚為怖人??砂矐研艧o動于衷,分明要聽他的下文。

  他便以包裹手指的紗布草草拭去唇角血跡,繼續(xù)道:

  “兒臣技不如人,幾近喪命,多拜襄王網(wǎng)開一面……可那夏南秋,賊心不死,竟在大宴三軍之際,聯(lián)合先鋒沈傲趁醉……趁襄王大醉,加害于他……”

  安景行越說越昏沉,直至聲音細不可聞,氣若游絲,耷拉著腦袋靠坐著,不知是生是死。

  他來面圣,本就只為替夏南雁善后。如今拼盡全力道出這番謊話來,已是黔驢技窮,進退維谷了。

  這勾心斗角的朝堂,人命比烏紗不值錢。他落得這般田地還要護著旁人,確已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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