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整天,又胡思亂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尹晨曦的狀態(tài)可想而知的喪。
“喂”一下樓,又遇上了韓軒至,靠在摩托車旁邊等著她,見尹晨曦還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韓軒至有些沉不住氣了。
“你到底怎么了?”昨晚就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今早她的狀態(tài)也不好,韓軒至內(nèi)心一陣煩躁。
“誰欺負你了?!表n軒至這句話明顯的陳述句,犯人在他心里早就內(nèi)定好了。
在中國這樣一個把圣誕節(jié)當情人節(jié)過的國家,昨天必然是跟辛逸羽在一起的。
雖然他們之間有矛盾產(chǎn)生,按理來說韓軒至應該是開心的,可一看到尹晨曦那張花貓臉,不要說開心了,砍人的心都有。
“沒誰。”尹晨曦悠悠的回了一句,魂兒一樣的就要從韓軒至身邊飄過。
韓軒至一臉憋屈的望著天空嘆了口氣,拉住尹晨曦手臂,兩人騎上摩托車駛出了小區(qū)。
辛逸羽道路的一側看著兩人離開小區(qū),拎著小蛋糕和果汁的手,緊了又緊。
他知道這不是晨曦的問題,他也知道他沒辦法阻止韓軒至接近晨曦,更不可能要求晨曦不要理韓軒至,因為他知道,有的事情,一旦戳破,就再也繞不過去了。
摩托車飛馳了一路,從時間和路程上感覺應該是快要到學校了。
原本戴著頭盔抵著韓軒至后背的尹晨曦緩緩抬起頭,可眼前的景象卻嚇了她一大跳,干凈的小馬路,兩旁是矮樹和光禿禿的稻田,這都到郊區(qū)了吧?
“韓軒至!你什么情況?。 币筷卦诤笞鶎χ懊娴陌踩贝舐暫?。
“把你送去賣啦!”
“什么?!”
“送去賣啦!”
雖然知道韓軒至是在開玩笑,可這越開越偏僻,尹晨曦心里還是有點兒犯怵。
“你瘋了嗎?”尹晨曦一邊拍打著韓軒至肩膀一邊喊:“要遲到了!”
“遲到就遲到唄,少上一節(jié)早自習,死不了!”
話這么說雖然沒錯,但曠了早自習可是要打掃一個禮拜的教室??!
一路狂飆,韓軒至最后選擇了停在了田間的一處小水車旁。
尹晨曦跳下摩托車,既然已經(jīng)曠課了,那就索性當作冬游,欣賞下申市郊區(qū)冬天的景色吧。
由于是南方,自尹晨曦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雪,申市的冬天很濕冷,但濕冷也有濕冷的好處,盡管氣溫已經(jīng)逼近0度,但路邊的樹枝上還是有些星星點點的綠芽。
現(xiàn)代化農(nóng)業(yè)開辟的小溪溝上,水車轉動,將溪水分流到各個田間的水槽,雖然大部分田地上只剩下了光禿禿的稻稈,但不少田地上都架起了大棚,透過薄膜,可以辨認出里面的綠色,那里還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看著這樣空曠的景象,尹晨曦不由自主的仰起頭深呼吸了一口氣,結果冷空氣太霸道,直接嗆得她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行不行???”韓軒至一開始是一臉嫌棄,看晨曦有點止不住,又開始擔心起來。他是想帶她出來散散心的,可沒打算把她弄生病。
翻了一圈背包,并沒有找到傳說中的餐巾紙,韓軒至無奈的扯了扯外套袖子。
“給?!?p> 尹晨曦見韓軒至把手包在袖子里,遞到她嘴邊,翻了個白眼,用手一把推開了。
見尹晨曦還有力氣跟自己置氣,韓軒至扯了扯嘴角,今天帶她逃課,還是有點效果。
“說說吧,什么事兒。”
尹晨曦抬眼看了看旁邊的人,雙手插在敞開的外套口袋里,這么冷的天也沒有圍一條圍巾,光溜溜的脖子露在外面,尹晨曦看著都覺得冷。
見尹晨曦半天沒反應,韓軒至回過頭,對上了眼睛鼻頭都通紅的尹晨曦,驚得直接倒退了兩步。
“你別哭啊?!表n軒至微微抬起手。
不怕女人撒潑打滾,就怕女人哭,這么多年,韓苑怎么折騰韓軒至都沒關系,可只要韓苑一哭,哪怕是再怎么討厭,韓軒至也是沒轍的。
尹晨曦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沒人哭!冷的!”
剛說完,韓軒至把車上掛著的書包往尹晨曦身上一扔。
“抱著吧,抱著就不冷了?!?p> 韓軒至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尹晨曦,而尹晨曦則因為他這神經(jīng)質(zhì)的舉動而啼笑皆非。
韓劇里,這個時候,男生不是脫下自己的外套就是帶女生去找暖和的地方,他倒好,把自己這么重的書包丟給了她,差點沒把她撞倒。
看了幾秒,兩人便一齊笑了起來。
中午放學,譚浩提議去喝粥,包珍珍表示贊同,而尹晨曦則是鈴聲一響就趴下,任他倆誰叫都不起,是時候休息休息給她的核桃眼消消腫了。
韓軒至收拾了一下桌面,看了看旁邊已經(jīng)趴下的尹晨曦,獨自走出了教室。
簡單的吃了個炒面,韓軒至打包了一份炒河粉,加了個荷包蛋,快步往學校走。
剛看見學校大門,只見尹晨曦和辛逸羽肩并肩朝他的反方向走遠。
原本興奮的雙手,現(xiàn)在全都耷拉了下來。
“晨曦,我……”辛逸羽想了很多安慰她的話,可話到嘴邊,卻又難說出口,這樣的家庭變故,自己還成了隱瞞的幫兇,想必現(xiàn)在自己無論說什么,都無法恢復信任。
“不怪你。”尹晨曦停下腳步,看著辛逸羽,上眼臉因為哭泣而浮腫,眼睛里也有不少血絲。
辛逸羽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去撫摸晨曦的臉頰,而晨曦微微縮了縮,這細小的舉動,讓辛逸羽倍感受挫。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币筷鼗剡^頭看著前方繼續(xù)說:“可我很討厭欺騙和背叛。”
是啊,誰會不討厭呢,就像十幾年過去,辛逸羽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的父親一般。
“晨曦,我想跟講一講我的家庭?!毕袷窍铝撕艽鬀Q心,辛逸羽站定看著尹晨曦。
兩人走到路邊一處綠化帶,找了張長椅坐下。
辛逸羽身體前傾,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我7歲的時候,母親過世,8歲,父親就和秦琴的母親結了婚。”
“雖然當時我年紀還小,但也懂得分辨真情和假意。母親才去世不到1年,父親就另娶了,我甚至懷疑他們在我母親常臥病榻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辛逸羽直了直身子:“覺得很惡心。”
突然聽到這樣的事情,尹晨曦一時也失去了主張,無從安慰也無法安慰,她只能安靜的等待著辛逸羽把話說完。
“秦琴母親并不喜歡我,我知道?!?p> “但她還是裝得很關心我很照顧我的樣子,給我買最好的玩具,最好吃的零食?!?p> “這激怒了秦琴,她開始瘋狂的搞破壞,針對我,污蔑我?!?p> “在他們決定移民美國的時候,我偷偷拿了家里的錢,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去了爺爺奶奶家。”
尹晨曦聽到這里,想到了之前他說過,秦琴他們是在他12歲那年去美國的,那么當年的獨自北上的辛逸羽,也就12歲而已吧……
“終于,在12歲那年,我徹底的擺脫了他們,過上了屬于我自己的生活,而他們,也幾乎不會過問我的生活?!毙烈萦鸹剡^頭看著尹晨曦。
“晨曦,我只是希望,你不會經(jīng)歷這些?!?p> 尹晨曦看著辛逸羽的眼睛,握住了他的手,那雙手,正微微的顫抖著。
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恐懼,有的人害怕老鼠,有的人害怕蟑螂,有的人害怕黑夜,有的人害怕火光,有的人害怕背叛,有的人害怕分別。
當人開始害怕某一樣東西或某一件事,最原始的反應就是避開它,躲著它,但又會時時刻刻關注著它。
辛逸羽當天的阻攔,無非是不想讓自己看到那樣的畫面,但沒看到不代表沒發(fā)生?;蛟S辛逸羽覺得,只要家庭還完整,一切就還有回還的余地,但這根刺,已經(jīng)扎在了尹晨曦的心底,很深很深。
尹晨曦面對辛逸羽,努力的扯了扯嘴角,他想要幫她掩蓋家庭的瘡疤,甚至不惜揭開自己的瘡疤來安撫她,這份用心,她接受到了,聯(lián)想起最近辛逸羽的反常和秦琴的話,尹晨曦開始為自己昨晚如此對待他的行為感到愧疚。
“那阿姨是忌日是……”尹晨曦小心翼翼的詢問。
辛逸羽低下頭,小聲回答:“1月21日?!?p> 那個時候應該已經(jīng)放寒假了,尹晨曦突然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下午上課鈴聲響起,尹晨曦踩著點兒踏進了教室,先一步走上講臺的歷史老師推了推眼鏡,直勾勾盯著尹晨曦直至她坐到座位上。
“黑發(fā)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啊。有的同學啊,越是成績差,還就越是不努力?!币娨筷刈搅俗簧?,歷史老師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
“今天呢,正好,我們就來講一講一個沒有天賦的笨人,他的成才之路?!闭f完在黑板上寫上了“曾國藩”三個字。
“曾國藩呢,其實自小天賦就不高,他經(jīng)常背一篇文章背到半夜也記不住,有一次呢,他們家里來了個小偷,小偷潛伏在屋檐下,打算等曾國藩熄燈睡覺之后撈點好處,可是發(fā)現(xiàn)等了半天,曾國藩還是反復的在背誦那篇課文,半點沒有要休息的樣子?!?p> 歷史老師掃視了一下全場,發(fā)現(xiàn)每個同學都聽的聚精會神,滿意的點了點頭便繼續(xù)說:“結果這個小偷大怒,跳出來對著曾國藩大叫道’就你這水平,還讀什么書!’緊接著,小偷把曾國藩一直在反復誦讀的文章一字不漏的背誦了一遍,然后輕蔑的看了一眼曾國藩,便揚長而去了。“
歷史老師說到此處,假意也甩了甩袖子,臺下的同學發(fā)出一陣陣笑聲。
“所以呢,有天賦雖然很好,就像這個小偷,就很有天賦,可是沒有天賦的人,如果發(fā)奮圖強,一樣可以大有作為,那么今天就翻開書本的第**頁,我們來講一講太平天國運動時,組建湘軍的曾國藩?!?p> 聽完歷史老師的小故事,尹晨曦臉上也露出了笑顏,韓軒至余光看著旁邊翻書的人。
不管怎么樣,她笑了,就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