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名瑜和風(fēng)離背靠大樹而坐,白天的喧囂和殺伐早已遠去,黑沉的蒼穹下山林是那么的寂靜。
“你怎么看?”蘇名瑜沉默許久,低聲道。
“明日就是天下血的第三天了,你覺得我們能否擊殺雪心竹,然后去西峰助侯爺一臂之力?”風(fēng)離并沒有回答他,卻提出了一個令人更難回答的問題。
蘇名瑜若有所思道:“雖然人手比去風(fēng)鈴口前少了很多,但要是沒有內(nèi)奸,我對我們現(xiàn)在的實力依然很有信心。我個人覺得雪心竹原本并非非殺不可,只是……”
“只是天涯會似乎成了為最大的變數(shù),所以你要問我對雪心竹怎么看?”風(fēng)離道。
蘇名瑜點頭道:“一路之上他都表現(xiàn)得很正常,現(xiàn)在突然變了?!?p> “你說今晚會有變數(shù)嗎?”風(fēng)離問道。
蘇名瑜笑道:“夜晚利于偷襲,但是若有內(nèi)奸,他們完全可以在明天一舉擊潰我們,不用多此一舉。漆黑的夜色是進攻的掩護,亦是對防守方的庇佑?!?p> 風(fēng)離道:“那么今晚我就去找雪心竹?!?p> 蘇名瑜皺眉道:“你想要得到什么?找他的破綻?那么我呢?”
風(fēng)離笑道:“你自然去找鐵四海,畢竟有問題的不一定只是雪心竹,也可能是鐵四海。”
蘇名瑜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子,道;“我這就去!”走了沒兩步,他轉(zhuǎn)過頭笑道,“果然是好分工啊,你可以去靠近你的端木了!哈哈!”
風(fēng)離不去理他,徑直向營地的另一邊天涯會的歇息地走去,蘇名瑜依然在他背后道:“別忘了家里的阿如?!?p> 大樹的陰影下,雪心竹盤膝而坐,不遠處是汪銘在大樹上警戒,仿佛一只蝙蝠靜靜的守候著夜色。端木在火堆邊沉沉的睡去,秀頰脹得通紅,顯然在睡夢中仍與傷痛戰(zhàn)斗。
“雪老大不用休息嗎?”風(fēng)離輕聲道。
“為何而來?”雪心竹反問道。
風(fēng)離道:“很難說為了什么,我總覺得有很多事情不清楚,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雪心竹淡淡的道:“端木還在傷病中掙扎,你就來摸我們天涯會的底來了?!?p> 風(fēng)離搖頭道:“她這樣的女子本不應(yīng)到江湖上來的。
雪心竹道:“人的一生不是自己想怎么樣就能怎樣的?!闭f著他一笑道,“你覺得女人是什么?不適合江湖又適合哪里?”
風(fēng)離盤膝而坐,微笑道:“這個我肯定不及你懂。”
雪心竹笑道:“我每次出行都帶有美女相伴,不一定要做什么,關(guān)鍵是賞心悅目就好。”他悠然望了風(fēng)離一眼,輕聲道,“女人是一種可以欣賞的東西。”
風(fēng)離不想再繼續(xù)討論這個,看著端木的面容改變話題道:“我是來向你請教關(guān)于秦戈盟的事情,鐵四海他們似乎對我特別有興趣。”
雪心竹道:“你認(rèn)為我會清楚?”
風(fēng)離道:“除了秦戈盟自己,恐怕就只有天涯會最了解他們了。”
雪心竹看著這個濃眉如刀的青年人,笑著搖了搖頭,深吸口氣仰望夜空道:“那好我們就來談?wù)勄馗昝??!?p> 蘇名瑜搖搖晃晃地來到了秦戈盟的篝火,這里和天涯會截然不同,雖只有鐵四海和司馬、司空二人一起飲酒,但顯得相當(dāng)?shù)臏嘏?吹教K名瑜,鐵四海咧嘴一笑道:“來!小魚頭,過來這里坐,這兩個老不死的撐不住了,我正要去找你們!”
蘇名瑜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一笑道:“酒呢?酒呢?”邊上司空九戈笑著給他斟滿了酒杯。
“你個死小子過來做什么?”鐵四海盯著蘇名瑜道。
蘇名瑜微微一笑,道:“我來探天涯會的老底。”
司空九戈奇道:“你怎么不去問雪心竹?”
蘇名瑜道:“雪心竹不一定有問題,但天涯會就難說了。這里說到了解天涯會,除了你們還有誰呢?”
鐵四海笑了笑道:“那你就問吧,這里有司馬和司空這兩個老東西,沒什么是他們不知道的。”
司馬長生微笑著給鐵四海斟滿了酒,笑道:“還是四海兄來說吧,我們補充就行了。”
鐵四海扯了扯大胡子,問道:“小魚頭,你對天涯會了解多少?你奶奶的,看你那德行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蘇名瑜笑道:“所以不是來找你了嗎?人道天涯會是天下第一強龍,他們到底是怎么樣的組合?”
鐵四海眼光投向茫茫夜幕,輕聲道:“天涯會是如今江湖的第一幫派,他在中原的影響力遠高于我們秦戈盟。但是在很多年前,天涯會還只是一個二流的組合,一直到二十多年前土木堡之役后,楚潛淵從他父親楚利典手中接過龍頭的位子,一切才發(fā)生了變化。所以后來很多人說若是楚利典不死,天涯會說不定依舊是一個二三流的幫派?!?p> “楚潛淵的父親是怎么死的?”小蘇問道。
鐵四海把目光望向司馬長生,司馬長生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利典是大內(nèi)御林軍的大統(tǒng)領(lǐng),他死在土木堡之役,死在整個大明的夢魘中。他是最后跟隨朱祁鎮(zhèn)突圍的將領(lǐng)之一,是我的朋友。他在最后決戰(zhàn)天狼旗四大高手時戰(zhàn)死,而我則跟隨圣上退守山海關(guān)。那天涯會原本是京城御林軍子弟的一個團體,御林軍多由貴族子弟組成,他們家大業(yè)大在全大明都置有產(chǎn)業(yè)。之所以名氣不響是因為御林軍無法私自離開京師,他們的高手不能四處拓展勢力,若論實力這些人多是大內(nèi)高手,真要爭雄江湖絕對不容忽視?!?p> 鐵四海點頭道:“楚潛淵那時候只有十八歲,喪父之前他在京城鮮衣怒馬好不得意!可是那一役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御林軍中他們天涯會的班底幾乎全部戰(zhàn)死,皇上不敢面對那些陣亡將士的家屬,于是御林軍大換血,天涯會的人幾乎從京畿消失?!?p> 蘇名瑜瞇著眼睛道:“那一年楚潛淵只有十八歲?!?p> 鐵四海道:“楚潛淵在之后的三年銷聲匿跡,三年后他出現(xiàn)在山東威海,重組天涯會,那個時候他身邊就有了雪心竹。十八歲的楚潛淵曾是京師武林的武舉,是武狀元的熱門人選。我們不知道楚潛淵在消失的三年中遇到了什么,但三年后他的刀法更是突飛猛進,足以與天下高手一爭長短了?!?p> 司空九戈輕酌了一口酒道:“一個楚潛淵已經(jīng)很厲害了,更讓人咋舌的是,他身邊還有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雪心竹。那幾年……楚、雪二人聯(lián)袂出手,北方武林幾乎無人能當(dāng)!現(xiàn)在想來土木堡之役后的楚潛淵和雪心竹正是你和風(fēng)離這般的年紀(jì)?!?p> 蘇名瑜笑道:“你們秦戈盟那時候在作什么?”
鐵四海嘿嘿一笑,捶了小蘇肩膀一下道:“好好學(xué)學(xué)歷史!那幾年七國聯(lián)盟不停叩邊,我們秦戈盟和大將軍鐘岳恒并肩作戰(zhàn),一起被拖在西北的戰(zhàn)事之中無法自拔?!?p> 司空九戈道:“不過按我們龍頭的脾氣,也不會對楚潛淵怎樣,我們龍頭不是那種意圖雄霸天下的人。”
司馬長生笑笑道:“其實是這樣,誰都想不到楚潛淵的天涯會能夠這么快的站住腳!那時候的中原還是青龍門的天下,想當(dāng)年那青龍五狂是何等的囂張?”
鐵四海搖頭道:“據(jù)說當(dāng)年雪心竹一個人就干掉了那五條狂龍,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我自問是作不到?!?p> 司馬長生道:“五條狂龍中有天涯會的人,只是那一戰(zhàn)人全都死了,所以我們至今不知道究竟是誰出賣了青龍門?!?p> “紅塵殺人客,雪心竹的名號就是這么來的?!辫F四海沉聲道,“之后他們就橫掃中原,一躍成為天下有數(shù)的強龍?!?p> “他們是怎么回京的呢?”蘇名瑜問道,“他們是皇帝不想要的人啊?!?p> “那年太子出京,在HD遇襲,被楚潛淵救了。然后一切就改變了,天涯會的故交舊友重回京師,楚潛淵一下?lián)尩袅嗽讫垘妄埅毿υ诰┏堑陌氡诮??!?p> “還真巧?!毙√K嘟囔道。
“也許是刻意安排,也許是天意如此,這個就不是我們局外人能夠知道的了。但是楚潛淵身邊有‘黑道孔明’之稱的席宇出謀劃策,即使是事先安排的也不奇怪?!彼抉R長生微笑道。
蘇名瑜點點頭,將杯中水酒一口灌下。
“秦戈盟和天涯會不同,天涯會在我們老大楚潛淵之前就有,那是個御林軍的貴族團體,雖然不出名,但也有近百年的歷史。秦戈盟則是由玉天麟一手創(chuàng)辦壯大的。”雪心竹側(cè)臥在地上,手支著頭緩緩道起了秦戈盟的歷史。
玉天麟是河南人,他的父親玉戈就是黑道有名的獨行大盜,但是由于截走大內(nèi)御寶被皇帝誅殺。玉天麟年輕時陰毒狠忍,殺人劫貨,無所不為。但三十歲后突然轉(zhuǎn)性,以德報怨,厚施不望回報,救人而不矜己功,一舉成為兩河之地的黑道巨擘。
后來皇帝為抑制地方豪強,將豪富遷徙至關(guān)內(nèi),玉天麟的資產(chǎn)還不夠格。但地方官怕受罰,不敢不把他也列入遷徙名單。忠孝王薛彝對萬歲進言,玉天麟家尚未夠標(biāo)準(zhǔn)。萬歲笑道說:“他是百姓,能使忠孝王為他進言,還會有什么問題?”于是玉家入關(guān)。
入關(guān)之后關(guān)中賢豪爭著和他交朋友,引起了當(dāng)時的強梁青龍門的注意,青龍門的魁首吳辛嵐覺得不能任其發(fā)展,于是疏通關(guān)節(jié)強行迫使玉家再次徙往西北。
山高皇帝遠,玉天麟在函谷關(guān)以西創(chuàng)建秦戈盟,一方面主宰西疆的武林,另一方面他出錢出力幫助大將軍鐘岳恒鎮(zhèn)守邊關(guān)。
“我聽說秦戈盟和大將軍鐘岳恒關(guān)系不錯,為什么會這樣呢?”風(fēng)離皺眉問道。
“玉天麟和忠孝王的關(guān)系不錯,忠孝王托西疆的鐘岳恒照顧玉天麟,于是鐘岳恒照作了。而不可否認(rèn)玉天麟的確是個值得交的朋友,在面對大漠七國的戰(zhàn)事中,玉天麟和鐘岳恒的友情也與日俱增。漸漸的西疆就是玉、鐘二人的天下,就連忠孝王薛彝也無法插手西陲的事務(wù)了?!闭f著雪心竹嘆了口氣道,“其實玉天麟并沒有對不起薛彝,只是在處理七國聯(lián)盟之事上忠孝王是主和的,而邊防的人們都是主戰(zhàn),時間一久自然就疏遠了?!?p> “大漠七國……”風(fēng)離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從大漠來?!?p> 雪心竹微笑道:“我知道?!?p> 風(fēng)離眉毛一挑,道:“議和是一定行不通的,我了解那些草原民族,你比他強他才會怕,否則那就是他橫行的時候?!?p> 雪心竹點頭道:“據(jù)說過幾天,大漠的青年劍客寒鋒就要到京城,好像說要開什么比劍大會?!?p> 風(fēng)離眼中的精芒一閃,道:“若是他公開求戰(zhàn),我倒想要會一會他。”
雪心竹翻身坐起,昂首望向天空,聲音低沉地說道:“其實和天下大事相比,這次天下血并不重要。也許我們這幾BJ過于執(zhí)著了?!?p> 風(fēng)離注視著雪心竹,夜幕下雪心竹的身影顯得有些凝重,心道:“問題的確在他這里,只是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呢?真是天涯會勾結(jié)大內(nèi)設(shè)伏?但這么做對本來就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天涯會有何好處?而這里和李侯爺去的西峰又有何關(guān)系?”
夜風(fēng)陣陣的吹來,風(fēng)離眺望那黑沉沉的山顛,究竟是怎么樣的敵人在上面呢,明天就會有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