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朋客滿座劉府,如今已是一片空寂,劉正風的遺孀王氏連夜折合家資,帶著幾個忠仆,夜渡而去,不知所蹤,江湖傳聞或是沉于江海,或是遠渡東瀛,不一而足,慢慢也就沒有人關(guān)注了。
三日后,劉府的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怪異的小丫頭,只見她身背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琴袋,腰間別了一把玉蕭,眼神復雜落寞,細眼看去,正是曲洋的孫女曲非煙,只見她抬眼望了望四周窺探的江湖中人,眼里的軟弱收了起來,化作了獨狼的嗜血,迅速離去。
可惜曲非煙到底是年幼,雖說跟著曲洋流浪江湖,但天真爛漫的年紀,又有曲洋護佑,如何真正明白江湖,這劉府本不是她該來的地方,雖然機敏,知道故布迷蹤,但城中四個門口皆有嵩山派的眼線,那日她于嵩山派的狄修爭吵,早已被記下了模樣,是以出城不多時便被人團團圍住。
“小丫頭,你往哪里走?!”嵩山派中,一位滿臉陰沉的青年走出,右手負傷,正是那被道生銅錢擊中的狄修。
“是你!”曲非煙心下一沉,隱秘的摸了摸手上的玉蕭。
“沒想到你這魔教崽子還能活著,更沒想到你敢進城,實在是我大功一件,眾弟子,于我拿下她!”
嵩山派眾人聞言也不拔兵刃,反而是笑嘻嘻的圍了上來,口中笑道:“小丫頭莫要亂動,否則哥哥我手下沒個輕重,若是不小心要了你的命,可是大大的壞事了!”
話音剛落,卻見曲非煙轉(zhuǎn)身揮袖,一把密密的黑針散射而去,四周離的近的一陣慘叫。
“黑血神針!”狄修驚呼,果不然,不過幾息的功夫,受針的兩人七竅流血,蹬了兩下腳便沒了聲息。
“好個賤丫頭!跟我上,要活的!”狄惡狠狠道,但身后弟子卻臉現(xiàn)猶疑,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丫頭有多少毒針,看其毒性之烈,只怕擦了點皮都要死于非命。
“怎么?莫非爾等想要抗命?我嵩山派的門規(guī)可不是好受的!”狄修見此大怒道。
眾人無法,只好謹慎上前,曲非煙心中絕望,手掌微微顫抖,心急之下,又是扔出一把黑血神針,但嵩山派眾人有了防備,自然輕易躲過,這一下眾人心中大定,分散開來,眼中顯出喜意,那是對功勞的憧憬。
就在曲非煙絕望的時候,一道清爽的聲音傳來:“無上天尊!貧道有禮了!”聲音傳來,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見那曲非煙旁邊站著一位年輕道士,此時正滿臉微笑的看向四周。
“是你!武當妖道!”
“妖道?!這可不是什么好稱呼啊!”道生聞?wù)Z歪歪腦袋道,面容有些苦惱。
“道士,是你!”曲非煙臉上大喜,一把抓住了道生的衣袍,眼里隱隱有了水霧。
“道士,你武當莫非已經(jīng)與魔教勾結(jié),竟然三番五次的阻撓我等斬殺魔教賊子,若是江湖論起來,只怕武當也保不了你,識相的最好將這魔教賊子交出來!”狄修見到道生,右手便隱隱作痛,心中雖有恨意,但不敢多說,只能用言語壓他。
道生聞言并不答話,反而雙眼望著狄修,眼里隱隱有毫光閃現(xiàn)。
“你……你看什么?”狄修被道生看到心慌,大聲喝道。
“倒是讓人意外!罷了,既然你身上沒有殺孽,自然不值得我出手,但是出言不遜,還需教訓!”道生說著手中一枚銅錢再次飛出,這次打的卻是左手腕,只聽狄修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走也走也!”道生說著拍了拍曲非煙的腦袋,在眾人包圍之下抬步離去,行走之間,竟無一人敢攔截。
“道士,我要把嵩山派趕盡殺絕,你能不能幫我!”就在這時,曲非煙面容仇恨道,嵩山派眾人聞?wù)Z心中一陣膽寒。
“小丫頭,救你是道義!莫要多事!便是今后你若濫殺無辜,我也會抬劍斬你!”道生聞?wù)Z低首看著曲非煙扭曲的小臉,滿眼冷肅道。
曲非煙仰著腦袋望著道生漠然的眼睛,心里沒來由的委屈,不禁放聲大哭,但道生卻不管她,而是徑直往前走,曲非煙見此邊哭邊跑,一把抓住道生的衣袍。
“我沒有親人了!你別不要我!”曲非煙抽噎道,小臉掛著淚水,眼里充滿了惶恐。
“唉!可惡的世道!”道生聞?wù)Z腳下頓了一下,心中暗嘆了一聲,腳下放慢了步伐。
直到兩人走遠,嵩山派的弟子這才松了口氣,道生給他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狄修已經(jīng)疼的昏死過去,忙不迭的將他抬起,跑回城里找大夫去了。
山間林密,不時有狼嘯猿啼傳來,白日浩浩湯湯的江流,入了傍晚也變的昏暗陰森起來,本就人煙稀少之地,夜晚成了動物們的狂歡,繁衍和殺戮都被這黑暗所包容,一如那太極之初的混沌,蒼茫而又難以捉摸。
“吃吧!”一處山谷內(nèi),道生遞給曲非煙一根烤魚,又扒拉了記下火堆,撿起了一個已經(jīng)變形的泥巴蛋,手上微微一震,就見這些泥巴化作粉塊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竹筒,解開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便露出煮好的米飯,熱氣騰騰帶著竹子的清香,味道分外誘人。
曲非煙自從爺爺曲洋死去,獨自一人將曲洋和劉正風按照吩咐埋于山間,這幾日不過是靠山果度日,如今見到這食物早已急不可耐,也管不了烤魚蒸飯的熱,只是大口的吞咽,吃著吃著便暗自垂淚,低聲抽噎。
道生只是靜靜的看著,既不安慰,也不呵斥,待到曲非煙吃完,又遞上一竹筒熱水,許是哭累了,曲非煙神情怏怏,小心的抓住道生的衣角,微微閉上了雙眼,不多時便靠在道生的腿上,蜷縮成一團,昏昏睡了過去。
道生見此暗自松了口氣,輕輕的抱起曲非煙到懷里,又加了幾塊干柴,便把手托在曲非煙的身后,運起純陽功,本已經(jīng)驚醒的曲非煙只覺得自己背后的大手傳來陣陣暖意,猶如身在溫泉,心中知道這是內(nèi)力的原因,不禁暗自暗自感激,胡思亂想間便徹底放心的睡去。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蜷縮在火堆旁的曲非煙陡然睜開雙眼,望了望身上的道袍,臉色大驚,抓起道袍便望山谷外面跑,卻見迎著朝陽,道生或如風雷迅疾,或如流云舒緩,正是大名鼎鼎的太極拳,只見拳腳間或起或伏,一招一式節(jié)節(jié)貫通,只讓人覺得清新脫俗,如仙人舞動,恍惚間便要御風而去。
正打著太極拳的道生見曲非煙來了,手上還拿著自己的道袍,不由緩緩收勢,看向了曲非煙。
“我……我以為你走了!”曲非煙抿了抿嘴道。
“我既救下你自然會讓你有一處安身立命之地,只是卻不會送你去洛陽,你爺爺曲洋既然已經(jīng)脫離魔教,你就不該再深陷泥潭,且隨我做個隨從,如何?”道生看著約莫十五六歲的曲非煙,心下暗嘆。
“……恩!”曲非煙猶豫良久,卻終是忘不掉昨夜那背后的溫暖,點了點頭,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容。
“如此,收拾收拾,我們離開這吧!”
“我們?nèi)ツ???p> “九華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