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半藝身上那密布的傷痕,河韶傾心中猛的升騰起一種名為后悔的情愫,當這份悔意出現(xiàn)時,便如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后悔當初沒能早點和他相認,后悔沒能和他一起經歷那些風風雨雨,除了后悔,心中更是有種無從脫口的苦痛。
苦痛他為何就成了魔笛的兒子,苦痛他為何就成了黃雀兒的血仇之人,苦痛他為何成了那八九不離十的陳家遺孤。但更多的苦痛則是為何自己就莫名其妙的站在了他的對立面,苦痛自己這方勢力為何就成了殺害他族親的兇手,而自己又該如何向他解釋。雖說自己并未參與其中,甚至當時自己還未出生,但這生來就有的不可調和的血仇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了。
這是天意弄人嗎?河韶傾每每想到這里,便止不住的頭痛欲裂。所以當初自己在廣陵王府時知道了他的身份,才會那般的失魂落魄,倘若以后他知道了事情真相,自己又該如何面對他?
河韶傾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
“咳咳……老爹你在哪?”
昏迷不醒的陳半藝突然說出一句夢囈,這句突如其來的夢囈將陷入沉思的河韶傾拉回現(xiàn)實。
河韶傾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暗恨自己分不清輕重緩急,陳半藝此時已經重傷昏迷許久,急需療傷,而自己還在那里胡思亂想。
河韶傾趕緊將外敷的一些藥劑灑在他的傷口上,又伸出雙手搭在他的后背,將恢復了一些的真氣傳入他的體內,讓這些堪比療傷神藥的精絕真氣,替他治療體內的傷勢。
河韶傾真氣一入陳半藝體內,她便感覺到了他的傷勢,那穿透他后背的一刀,傷口是擦著他心臟位置而過,距他心臟處也只是幾條發(fā)絲的距離而已,倘若在精準一點,怕是神仙再世也難救回他了。
河韶傾長吁一口氣,加大真氣的灌入,那富含濃濃生機的真氣,不斷地在他體內游走,一邊替他梳理受損的內府經脈,一邊替他治療那傷口。
可惜的事,這幅場景并未長久,陳半藝傷勢過重而河韶傾體內的真氣又不足了,杯水解不了車薪,才剛剛開始緩緩愈合的傷口就這么停住了。
河韶傾臉色煞白卻無可奈何,自己真氣不濟,而陳半藝體內傷勢已經刻不容緩了,但她卻無計可施起來,頓時急得她像個熱鍋上的螞蟻般無所適從。
“韶傾……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陳半藝又是說出一句夢囈,聲音細若蚊吟卻在河韶傾心中如驚天轟雷。
河韶傾雙眼通紅的望著他,猛的回想起剛剛自己真氣傳入他體內時,隱隱約約與他體內的氣機有某種天作之合的熟悉感,而且陳半藝體內氣機運轉的方式竟然與她的功法十分契合,雖不一樣,但好像根本同源似的。又想起剛剛他口中叫的老爹,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叫的魔笛顧壯云。
河韶傾定睛的看著陳半藝,輕咬紅唇,心下一橫,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河韶傾在此刻修煉起來了,她一開始修煉時,身后便出現(xiàn)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清河。她修煉的是一張名為山河錦繡圖上所記載的功法,這部功法當年她師尊傳授她時只說了這是一本殘缺的功法,只有一半。至于另外一半,據(jù)情報所得,應該在魔笛顧壯云手中。每當她運轉這部殘缺功法時,身后就會出現(xiàn)一條奔流的清河,所以將這部功法命名為“清河訣”。
她修煉時雙手亦是搭在陳半藝后背不曾離開半分,當她運起清河訣在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后,她極為大膽的將剛剛生起的一絲真氣,灌入了陳半藝的體內。
那絲進入陳半藝體內的真氣,卻并未按照陳半藝的經脈運轉。而河韶傾是極為大膽的操縱著這絲真氣運轉起了“清河訣”。
如此膽大妄為的在別人體內運轉不屬于他自己的功法,與直接殺人并無二致了。要知道修煉的功法不同,經脈運轉亦是大不相同,倘若強行運轉其他功法,無異于經脈亂行,輕則走火入魔一身修為毀于一旦變成廢人,重則直接經脈內府破碎而死。
河韶傾當然不會如此加害陳半藝,她是因為感受到自己真氣進入陳半藝體內按照他經脈氣機運轉時,發(fā)現(xiàn)他所修煉的功法與自己的功法十分契合,而且冥冥中亦有一種根本同源的味道。而且他與魔笛生活在一起,他們又是父子關系,那魔笛手中又有山河錦繡圖的另一半,種種跡象表明,陳半藝所修煉的功法很有可能是另一半山河錦繡圖上所記載的功法,所以河韶傾才敢做如此大膽的決定。
河韶傾心中雖然猜測一番過后,大膽的將清河訣功法在他體內運轉起來,但卻是極為小心翼翼的,那功法在她的特意操持下,運轉的速度慢如龜爬,一旦發(fā)現(xiàn)陳半藝有任何不適,她便會立即收回那絲真氣。
讓她欣喜的是,幾個呼吸過后,陳半藝非但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適,他體內的氣機沒他的調動,卻自動的附和著運轉而起。在河韶傾全神貫注的感受下,他體內的傷勢正在緩緩的愈合。
陳半藝山岳訣的功法此刻自動的運轉而起,他身后那若隱若現(xiàn)的巍峨巨山亦是如約而至的出現(xiàn)。兩人不同的功法終于在他體內交匯在一處,然后便糾纏起來,河韶傾擔心的真氣碰撞并未發(fā)生,反而那兩種不同的功法如一對分隔已久的戀人般,見到彼此后說不出的欣喜,然后緊緊相擁在一起,不分彼此。
如細雨潤干涸,似春風拂綠柳。
河韶傾長吁一口氣,放下那顆懸著的心。那股交匯在一起的真氣,在陳半藝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后,又詭異的反饋進入到了河韶傾體內,在她體內不受她控制的以她往日從未運轉過的方式而行。
河韶傾卻一點都未驚慌,雖然如此運轉讓她有些陌生,但自己親身體會下卻是有一種從未感受過的舒適,她那枯竭的真氣,更是源源不斷的恢復著。
河韶傾不由自主的緩緩閉上雙眼,那股交匯的真氣在她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后,又回到陳半藝體內開始運轉,然后又回到她體內。這股真氣就這么周而復始的在兩人體內來回運轉,而陳半藝、河韶傾兩人仿佛都進入了一種特殊的境界當中,這種境界中他們仿佛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那股龐大的生機仿佛輕輕一聞,便可嗅到。
如果能內視的話,定會發(fā)現(xiàn)陳半藝體內那恐怖的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而河韶傾體內的真氣,更是如泉涌般升騰而出,不久之后便變得無比充盈。
兩人身后出現(xiàn)的清河山岳亦是變得漸漸清晰起來,這清河山岳緩緩移動起來,片刻后便交匯與一處。
兩人頭上漸漸出現(xiàn)一副圖畫,山岳沖云,晴空萬里,清河奔流,遍地花開,畫上緩緩出現(xiàn)一個個黑點大小的各色人等,從他們身上緩緩飄出一股模糊不清的氣流,那一股股氣流在畫上半空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見的玄黃之氣。玄黃之氣中透著一股龐大的生機,這股生機中透著一股可以肉白骨生死人的味道,還有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俯瞰天下的威嚴氣勢。
好一副鳥語花香,藍天白云的壯麗山河錦繡圖。
他是這山,她是那河。
一人開門而入,狐疑的看了一眼那漸漸消散的山河錦繡圖,待兩人頭上那副圖畫消散殆盡時,那人又是細細的打量起陳半藝、河韶傾兩人。
陳半藝依然處于昏迷當中,不過此時他已經是一副氣血充盈的面色了。而河韶傾則是一副如老僧入定般的安然模樣。
河韶傾雖然聽見了開門聲,但這里是謝月安的閨房中,不用想她亦知道是誰進來了。她依然閉著雙眼,不肯從那種可遇不可求的舒適境界中脫離而出,因為在這種境界當中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有了明顯的提升。
河韶傾感覺那人走到了自己身旁,嘴角上揚,微微輕笑道:“謝姨!”
那人并未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們二人。那人瞥見陳半藝干裂的有些血絲的嘴唇,停留了一會兒后,去盛了一杯水放在他們身邊,嘴角上揚微微一笑的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