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趴下,疲憊如浪潮般涌來……好瞌睡……
“樂安!樂安!醒醒……”
睜眼一看,是吳逸。
張果兒一個激靈,瞌睡嚇跑了一半——難不成我又在課堂上打瞌睡了……她左右四顧,館里除了她和吳逸,沒別人。
“樂安,我這里又得到一個上聯(lián),你來看看,對什么下聯(lián)好……”吳逸興奮地展開一張紙。
我的吳兔先生,你就不能讓我休息片刻么……
“我不會……”張果兒又趴下去。
“你看看嘛,看都沒看,如何知道不會……”
不管吳逸如何問,張果兒就是不理他。實在是扛不住了,幾個晚上沒睡好過……
“好!你不看也好!秦相公那里你就別去了!”
嗬,還威脅人!不去就不去!本來我就是另外送的束脩……額……好像還有一份脩金由館里出的……
“什么對子?”張果兒頭上長出一只手。
“就是這個!”
旗卷虎,虎卷旗,旗卷虎藏身。
這不就是那年宮中舉辦燈會,有人在燈會出的上聯(lián)么,記得下聯(lián)是翰林院一個文官對出來的。
“下聯(lián)么……倒是有了一個……”
“快說來聽聽!我們喝到半夜,都沒人對出來……也不是對不出來,總是覺得不滿意。你看呵,這是一個標準的頂真……”
“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闭f完,張果兒倒頭又睡。
“等等等等,你說的什么?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
“對上了你的頂真的……”
“可這走馬燈,是個什么玩意兒?”
呃……
張果兒心跳空了一拍:長安年年有辦燈會的習(xí)俗,明州是好像沒這個風(fēng)俗……
“那個……打仗的時候,軍隊打仗的時候,不是有時候有行夜路么?”
“是啊……”
“行夜路就要打燈不是?”
“對啊……”
“那馬背上的兵不得提一盞照亮用的燈?”
“嗯哪?!?p> “這樣的燈,便叫做走馬燈。”
吳逸恍然大悟,然后又在館里踱著步,口中吟道:“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燈熄……
“樂安!”
“又干嘛?!你能不能小聲一點兒?弄得人心子不好……”
“是是是……學(xué)生學(xué)習(xí)累了,先生應(yīng)當體諒……”吳逸聲音小下來,還低了身子,對張果兒道:“干脆你加入到我們的閑野社來吧?”
“……”
“我們閑野社雖說目前還沒有女子,但我相信,慢慢的,它會越來越開化,越來越……怎么又睡了……”
館外,裴桐心和汪若蕓謝蘭香一干人,還有長寧三姐妹,正在塘邊賞荷。
裴桐儀裴桐謹倆人興沖沖過來。還沒到,裴桐儀便高聲道:“長陽,來上學(xué)了?傷養(yǎng)得可好?”
居然一來便關(guān)心我……看來,心里是有我的……
長陽一時心下好不暖和,卻又有些拘謹。她退了一步,并住腳,低頭道:“養(yǎng)好了?!?p> “裴公子,你不知道,我二姐被蛇咬了!那么長那么粗一條蛇……”長壽喳喳說道,手里比劃著。
“長壽,誰告訴你有那么長了?”
裴桐儀眼睛四處看。
裴桐謹?shù)溃骸安皇钦f在家里摔傷了嗎?如何又是被蛇咬了?咬到哪里了?好得可徹底?我?guī)Я酥蝿?chuàng)藥來……”說著便在懷里掏起來。
“謝過桐謹公子。已然好了,不必用藥了?!?p> “樂安呢?樂安如何沒來?”裴桐儀問。原來,他眼珠子四處亂看,是在找那丫頭。
一股妒意,又在長陽心頭升起來。
“桐儀公子急著尋她,有何事呢?我去幫你叫吧?”汪若蕓道。顯然,她的聲音里含著酸意。
“如何能讓汪小姐動步!我找她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問問她,把我的藥瓶帶來沒有。”
“嗬,我道是什么要緊的什物兒,原來是個小瓶兒!我看,瓶兒倒是不要緊,要緊的是,瓶兒里,塞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吧……”
聽汪若蕓的話里含酸帶醋,很是上不得臺面,裴桐心心里有些鄙夷?!爸割^大的瓶兒,裝藥粉用的,能塞什么東西!”
“那可說不準了,什么紙條啦,頭發(fā)絲兒啦,指甲啦……”
越說越讓人惡心……
“桐儀表哥,你說的是你那枚紅玉藥瓶嗎?”謝蘭香問道。她知道,裴桐儀身上有一枚裴家過世的老夫人傳下來的紅玉藥瓶,是極其珍貴的。如此稀罕之物,她是見都沒見過,如何卻到了那個丫頭手里?他倆……
正待要酸溜溜地問一問,卻聽見裴桐儀又轉(zhuǎn)向長寧道:“你家哥哥可出來了?”
長寧微微皺眉道:“還沒有。”
長壽搶過話頭:“但很快便要出來了!我嫂子問過的!”
“那便好……”
“桐儀公子,你的藥瓶,想是我四妹這兩日忙,一時忘了?;仡^,我問問她?!遍L寧頗有長姐風(fēng)范。
“兼玉呢?他如何沒出來?”裴桐心問道。
謝蘭香想起他上次糊弄先生被打手心的事,笑道:“他呀,是不是又蒙算術(shù)答案,被先生留下來了?”
“怎么?蘭香,你心疼他了?回頭,我告訴他去!就說我們蘭香表妹……”
“不許你亂嚼舌頭!”一張棉帕向裴桐謹擲過來,由于力道太小,棉帕又太輕,忽悠悠地落在裴桐謹腳下。
“喲!我還沒去傳信兒呢,信物又過來了!”說著,裴桐謹撿帕子,塞到懷里:“我這便告訴他去……”
“你……還回來!”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叫還的……”
正打鬧間,羽書急急過來。
“公子!公子!”
“教了你多少回!遇事穩(wěn)重些,穩(wěn)重些,你就是不聽。將來……”
羽書并不像往日一般,立住腳步謹聽主子訓(xùn)導(dǎo),而是附在裴桐儀耳邊,說了幾句,裴桐儀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桐心,娘讓我們回去。”
“發(fā)生了什么事?”裴桐心臉上故作大家閨秀的鎮(zhèn)定,還是藏不住內(nèi)心的緊張慌亂。
裴桐儀看了大家一眼,道:“回去便知道了?!?p> 裴桐心會意,哥哥是因人多不方便說,便不再多問,只叫青梅即刻準備轎子。
短鐘響了,大伙兒也不便猜測議論裴氏兄妹家中發(fā)生了何事。只各自想著心事往回走。
沒有了兄妹倆,浣梧書院變得無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