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什么搶?又不是不給你!”羽書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小紅瓶。瓶身玲瓏剔透,煞是可愛。
張果兒慌忙收手,捋捋額前頭發(fā),指著紅瓶道:“你來給我這個?”
“還說是被打傷了,儀哥兒急得不得了。我看,沒嘛事嘛!”羽書上下打量著張果兒。
“???……”
“你那父王也真是……”羽書左右四顧,又伸脖子看了看黑洞洞的屋里,不像有人的樣子,這才繼續(xù)道:“真是兇殘!不就是喝了兩杯酒么?何至于就要打人!女孩子的身子金貴著吶!如若打壞了,日后如何生養(yǎng)……”
張果兒頓時氣泄。原來,他們弄錯了被打的人!
管他弄錯沒弄錯,先把人弄走,免得發(fā)現(xiàn)了水缸里的魚。
“呃……那個,你叫啥?”
“羽書?!?p> “羽書,你是來送創(chuàng)傷藥的哈?”從其小巧精致的模樣看,張果兒猜度,這個小紅瓶便是藥瓶。
她一手接過藥瓶,道:“藥我收到了。呃,那個……天色不早了,你快快回去吧?!?p> “咦,你這人兒,昨日看你挺爽氣一個人兒,如何今日卻是這般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了么?”
羽書往院子里張隆昌一慣坐的破竹椅上一坐。竹椅嘎吱哇啦一連串響,嚇得羽書連忙站起來,彎了腰看是不是將竹椅坐壞了。
“它唱曲兒歡迎你吶!”張果兒摩挲著手中的瓶兒。瓶身細(xì)膩涼滑,握在手里,頗有些舒適。
“藥也送到了,坐也坐了??旎匕?!快回吧!”張果兒笑道。
“嘿,我說你這小姑娘,我不辭勞苦送藥來,你不說謝,反趕我走。要走,你也得把這瓶兒還我呀!”
張果兒想了想,一時找不到東西騰藥,且又擔(dān)心進屋找器皿,被羽書發(fā)現(xiàn)水缸中的魚,便道:“我說你這小子,誰稀罕你這破瓶兒?難不成我還污了你不成?放心,我吃不下它,明日定然……”
撲通,身后水缸里一聲響。
“哎呀,衣裳掉缸里啦!”羽書大喊道,飛跑過去,打撈水里的衣裳。
“別呀——”
可是,已然晚了,羽書手里,抓起一件濕漉漉的衣裳。
“咿,缸里長魚啦!”羽書伸了脖子,瞅著水缸,說道。
“呵呵呵,是嗎?我還不知道呢……”
“不信你來看吶!”
“這個……你快回去吧,瓶兒……你也拿回去。”
張果兒看見,羽書的臉上,笑容變得詭異起來。
“樂安公主,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今天,官府在四處張貼告示,嚴(yán)禁捕魚,違者……”
一股風(fēng),張果兒身形一晃,轉(zhuǎn)到了羽書背后,手指已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你要敢說出去……”
“……就沒命了……”
張果兒躊躇片刻,松了手指?!爸辣愫?。你不為難我,我便不為難你。”
羽書歪了歪脖子,揉了揉被張果兒弄疼的地方,道:“人不大,力氣不小?!?p> 張果兒冷眼不語。
“可是,就算我不為難你,別人就不為難你了嗎?——官府可是在懸賞。”
“只要你不為難我,我自有辦法。”
羽書冷笑,舉起手中的濕衣衫,道:“你的辦法便是,拿衣衫遮住它們?”他搖搖頭,“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確實如此。缸里長時間地養(yǎng)著魚,日子長了,難免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可不捕魚,春糧不夠吃,嫂子和侄子又嚴(yán)重缺乏營養(yǎng)……
陰云在張果兒臉上生出來。
“我倒是認(rèn)識一個人,做魚干的?!庇饡馈?p> “嗯?”
“就看你敢不敢做這營生!”
張果兒一凜,抬了抬下巴?!澳愕囊馑际恰?p> 羽書嘭地將濕衣裳扔回水缸里,驚得缸里的魚兒游來蹦去,攪得水嘩嘩響個不停。
“賺的錢,二一添作五,咱倆平分?!?p> 張果兒恍然大悟,道:“你小子,居然起這般心思!”
羽書白了張果兒一眼,道:“什么小子小子的,整日價裝得像個小大人一般,我可比你大好幾歲,你……14吧?我可17了!”張果兒個兒高,顯大。
“嗯……是比較老了?!睆埞麅簱狭藫项^皮,“你的意思是說,我負(fù)責(zé)捕魚,你負(fù)責(zé)賣魚?”
“眼下這一段兒,嚴(yán)禁捕魚,市面上任何鮮魚,都會被舉報。只有制成魚干,才能避人耳目。
“你們也別天天吃魚,要吃膩的!不如換成錢,給做媽的人買些油和肉吧?!犇镎f,當(dāng)年,她便是吃了肉,才有的奶水?!?p> 院子邊上,小侄兒的尿布正迎風(fēng)飄揚。
張果兒眨了眨眼,沁到眼角的淚花被她眨了回去。
“你小子,腦子夠靈……”她的聲音有些發(fā)哽。
羽書抬眼看了看吉旦王家搖搖欲墜的房屋,輕嘆一口氣,道:“算了,我也懶得天天跑來跑去做你這危險營生,錢又掙不了幾個……昨天,送你們來書院的,是你哥?”
“啊。?”張果兒點頭。
“叫他來送魚吧,”見張果兒要說話,指著張果兒又道:“你七,我三……算了,給我二成得了。
“別老繃著一張小大人臉色!記住,魚要天亮前送去!”
說完,羽書轉(zhuǎn)身向他的馬走去。
“誒……”
“不要謝我!”羽書頭也不回,舉起兩根手指到頭頂,晃了晃,“二成!”
正要上馬,腳下一滑,幸好手里拽著馬僵,才沒摔倒。氣場卻蔫了,齜牙咧嘴地爬上馬背,揚鞭而去。
“不是要藥瓶么……跑那么快……”張果兒手里捏著藥瓶,細(xì)細(xì)端詳起來。
果然是極上乘的玉,紅潤通透,光澤柔美,就算在宮中,也是少見的。
張果兒輕嘆一口氣,思緒又止不住地回到從前……
……
宋兼玉呼地站起來。
“長陽,被打得厲害嗎?”
“這個無事忙,又有得忙了……”裴桐謹(jǐn)輕輕碰了碰裴桐儀。
宋兼玉是裴家姑表親。他性情開朗,日里大伙時常讓他做些想做又不愿意親自做的事,比如背喝醉酒的謝蘭香,背賭醉酒的長陽。
這些事,本來也可以讓小廝們做,但是公子哥兒們嫌小廝不干凈,女孩子身子又金貴些,好歹謝蘭香啊長陽什么的,又多少算個主子姑娘。于是,宋兼玉便被大家指定為當(dāng)仁不讓的“背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