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淵的守兵知道離華要來,心里頭輕松了不少。
誰不曉得女武神,是天界靈力最強的神仙。前幾次天魔混戰(zhàn),也都是依仗她,才能這般簡單鎮(zhèn)壓。
兩軍交戰(zhàn)已有數(shù)日,魔人強悍的體魄,驚人的恢復力,讓戰(zhàn)事越發(fā)的焦灼。
離華的戰(zhàn)甲上滿是污穢,沾染了不知道多少個魔人的血液。
長時間的靈力消耗,離華實在是有些累了。偏頭看向遠處的瞬,他原本凌厲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我去!這是吃了什么藥了,打了這么久都不帶累的!”
嘴上罵了一句,離華就又往魔人堆里撲了:丫的!全部弄死!
魔閻見她往自己這邊來,干枯如樹皮的臉上,咧開嘴笑了。隨即化作一陣黑煙,直直地沖向離華,纏繞在她身側。
“什么鬼東西?!”
魔閻尖銳的笑聲不斷響起,直刺得離華頭腦發(fā)漲。
她反手就是一刀,卻砍了個空,黑煙見縫插針,撞向面門。離華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依舊還是被撞得一個趔趄。
再睜眼時,四周漆黑一片。離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拳朝前轟出去,漆黑的空間內,什么反應都沒有。
“小五……”
一個婦人的聲音憑空響起,在這寂靜的空間內顯得尤為清晰。
離華呆住了,這個稱呼,這個聲音,是……
一只帶著暖意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婦人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再次響起:“小五,不回頭看看娘嗎?娘很想你……”
“怎么會……”離華不敢回頭,依舊怔怔地呆在原地,眼中的濕意愈發(fā)深重。
直到肩頭的暖意逐漸散去,空氣又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離小五,二哥回來了。”
離華又是猛地一震:“二哥?”
沒等她有更多反應,耳邊又傳來了數(shù)個熟悉的聲音。
“小五,還有爹啊?!?p> “我是大哥啊,小五。”
“小五,想三姐沒?都出落成大姑娘了?!?p> “小五……”
“小五……”
這些不同的聲音,不斷重復,混雜。一聲聲地撕扯著她的心,沖擊著她的耳膜。
“啊……不會的,你們都是假的!”離華終是被逼得大喊,她捂住耳朵,無措地在黑暗中沖撞,又被結界重重地彈回來。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無邊的黑暗似乎將整個空間渲染得愈加冷寂。
離華蹲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
此刻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不可一世,戰(zhàn)無不勝的女武神,而是變回了多年前,凡塵中脆弱的離小五。
離小五是家中幺女,上頭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因是最小的那個,不僅得了爹娘的放縱,也占盡了哥哥姐姐的寵愛。
家財殷實,受盡萬千寵愛與保護的離小五,就這樣一直無憂無慮地過了十載。
直到有天傍晚,偷跑去后山玩耍的她,在看到有黑云聚攏時,生怕下雨,趕緊跑回了家。
只是這雨說下就下,她才剛進城,豆大的雨點伴隨著電閃雷鳴,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如落湯雞一般逃回家,正欲推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迎面而來。
離小五難耐地捏緊了自己的鼻子,悄悄地將門推開一條縫,朝里頭看去。
這一眼她永生都不會忘記,院子里全是死人,暗紅色的血液鋪滿了整個地面。
那些臉,是娘,是大哥,二哥,三姐……
一個高大的身影,披著黑色的斗篷,只用單手就掐住了她爹的脖子,凌空舉了起來。
“她在哪?”陰惻惻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離小五緊緊地咬住自己的胳膊,不敢出聲,任由眼淚流了滿面。
“不……不知道?!泵鎸Χ放袢说谋茊枺挥羞@三個字。
似乎是看見了躲在門后的離小五,即便是口吐鮮血,他依舊勾了勾嘴角,右手艱難地動了動:走……
離小五瘋狂地搖著頭,胳膊上已經(jīng)被自己咬出了血。
下一刻,斗篷人扭斷了手上人的脖子,隨意地一扔,狠狠地撞在大門上。
“小五……走……”那張滿臉血污的臉,從門縫間滑落,用盡最后的一口氣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
離小五爬起身,瘋了似地沖進大雨中,她不敢哭出聲,淚水混雜著雨水全數(shù)落在地上。
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
最后,她因為體力不支,昏在了漆黑的雨夜中。雨水不斷地沖刷著,她身上被荊棘利石割開的傷口。
再醒來時,床頭坐著一個老婦人,正給她換敷在額頭上的毛巾。
“女娃,你終于醒了。昨夜這么大的雨,怎的會暈在林子里。要不是我家老頭子晚歸,怕是……”
“不記得了,天都亮了,我該回家了?!彪x小五只覺得頭暈得很,想不起昨夜的事情了。
老婦人是個熱心腸,想著送一送:“你家在哪,待會我讓老頭子用驢車送你回去。林子里路可不好走,你這還發(fā)熱呢?!?p> 離小五心里感激:“謝謝大娘,我是鎮(zhèn)上離家的幺女?!?p> 話音剛落,屋外有什么東西猛然落了地,“咣當”一聲。
“老頭子你做啥,嚇死人!”老婦人沖著屋外就是一聲大吼。
門簾被掀開,兩鬢斑白的一位老者鉆了進來:“女娃,你再說一遍,你是哪家的?”
“離家的?!?p> “老婆子,這次不是嚇死人,是真的死人了?!崩险哐柿艘豢诳谒聪蜃约旱南眿D,“方才我從鎮(zhèn)上回來,到處都傳的沸沸揚揚的,官府都貼告示了?!?p> “誰死了?”老婦人忍不住問道。
老者看了一眼離小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離府的一大家子都沒了,官府說尸體里唯獨少了最小的女娃子,正找著呢。唉,善人福薄啊……”
“大伯,你…你說誰?”離小五如當頭棒喝一般,才剛恢復血色的小臉瞬間煞白。
回應她的,只有兩雙裝滿了憐惜與同情的眼睛。
她慌張地下床,想要回去求證。雙腿卻一軟,直直跪在了地上。
“不可能,你們肯定是在騙我!”離小五雙手撐著地,頭埋得很低,嘴里念念有詞。
滾燙的眼淚落在地上,很快便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