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孤月高懸,涼風(fēng)颯颯。
客棧中本是盤膝,凝神吐納的人倏然睜開了眼睛,神華晃動,好似其內(nèi)充塞著一條星空銀河,只不過瞬息便已斂去,瞥了眼頭頂。
屋內(nèi)燭火更是“噗”的一聲同時湮滅。
他從不覺得自己多了這般試煉的機(jī)緣會變得與別人不同,機(jī)緣都是有代價的,而勤勉修行更是從未懈怠過,晨夜如此。
客棧不大,叫做福來客棧,京城里頭這樣的客棧沒有三百也有兩百,最為普通。
他腦海中第一個想的便是那安世耿是否發(fā)現(xiàn)了那夜偽裝成韓龍殺他的就是自己,一劍斬去了四顆頭顱,六名安插的眼線的瞬間去了四人,剩下姬瑤花輕傷,另外一個重傷未醒,恐怕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那夜他見識了一下冰火異功,雖然借著對方大意斬了他一臂,但仍是頃刻受制,詭異無比。
這倒是讓他想起六扇門“卷宗室”里的一份隱秘,其上有一人也是冰火同體,所修便是“冰魄寒光功”與“赤焰烈火功”,此人名為楚相玉,外號“絕滅王”,冠絕天下。所犯之罪可謂滔天,三次行刺當(dāng)今皇帝未果,而且欲要獨霸天下,曾聯(lián)絡(luò)綠林道上七十二把分舵,長江三峽二十六水道道主,與賊寇等企圖進(jìn)軍皇城,可惜最后敗在了“諸葛正我”的手上,被關(guān)在“鐵血大牢”,囚禁至今。
右手隔空一抓,映著窗外的月華,就見桌上酒壺的壺口中,一縷縷酒液好似活物般化作一道水箭落到了他的掌心,可就在沾手的瞬間便陡然直轉(zhuǎn)朝屋頂?shù)耐咂蛉ァ?p> 當(dāng)即只聽幽靜的夜里一道“噗噗”聲響起,聲響過后,屋頂已是灑下數(shù)百上千縷月光,千瘡百孔。
而且還能隱聽一道低呼。
“這么厲害!”
孟秋水瞬間像是團(tuán)陰影沖出了窗戶,翻身上了屋頂。
遠(yuǎn)處,就見一道人影在屋頂飄忽起落,如山魈猿猴飛縱,捂著右臂,像是受了傷。
孟秋水腳尖一踢,屋頂?shù)囊粔K灰瓦立如飛蝗般朝那人落去。
聽到后腦勺傳來的可怕破空聲,崔略商臉色一變,顧不得再跑急忙翻身伏在一屋頂斜坡上,身后的瓦片沒了目標(biāo)嘭的一聲落在一屋頂,當(dāng)時就露出來個大窟窿,引得下面的人驚叫連連。
還不等他喘口氣,遠(yuǎn)處一道黑影已形如鬼魅般飄來,驚的他雙眼驟縮,一咬牙急忙翻身下了房頂,在巷道中急竄。
“喂我說,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你用不著出手這么狠吧?!彼麆傁氯ィ^頂就已多了團(tuán)陰影,一股可怕勁風(fēng)排山倒海直撲后心而來,登時心里叫苦連連,回身提腳,直迎而上。
聽到他開口說這句話,那勁風(fēng)似緩了幾分,但速度更快,清晰的聲音同至。“報上你的名字!”
崔略商剛想說話,只是那迎面而來剛猛霸道的一掌忽像是化作了三尺柔,軟而綿,手腕一轉(zhuǎn)像是沒了骨頭繞上了他的腳踝,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詭異法子當(dāng)即就覺右腿一麻,心中暗驚的同時左腿如錐似刀當(dāng)機(jī)立斷落向那人手腕,逼退了開來。
整個人更是急忙一瘸一拐的踉蹌倒退數(shù)步,像是踩了釘子。
而巷道兩邊,不知何時多了兩道身影,頭頂?shù)奈蓍苌弦舱疽粋€,那是一個慈眉善目的清癯老者正撫著銀白胡須,微笑的打量著孟秋水,有些驚訝,有些好奇。
老者雖滿面風(fēng)霜皺紋,但卻又給人一種只有年輕人才有的俊朗,他溫言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我們并無惡意,只是想找你談?wù)?。?p> 然后又看向一瘸一拐的催略商,笑臉盈盈的道:“當(dāng)然,我們也想和崔兄談?wù)??!?p> 長巷一頭,一個肌肉虬結(jié)的魁梧漢子走過來扶住了一瘸一拐的崔略商。
孟秋水其實一聽到之前那人開口便知道自己想多了,此時再見這幾人,心中雖仍有警惕,但已平了氣息,知道他們肯定會找自己,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而已。
見孟秋水息了眼中冷冽,那個頭戴氈帽的魁梧漢子也笑著說道:“我們見過的?!?p> 長巷另一頭,是一個坐在木制輪椅上的秀美女子,正是那日“醉月樓”中看見的那個鵝黃素裙女子。
沉默了好一會,就在氣氛開始變得古怪的時候,孟秋水才平淡道:“就在這里么?”
……
……
……
神侯府。
“小兄弟是哪里人氏?”
幾人圍坐在一張大桌旁,桌上煮著翻騰不停的湯鍋,諸葛正我一邊夾著菜,一邊慢悠悠的問道。
“江南?!?p> 他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江南?江南是個好地方??!”
諸葛正我下意識點點頭。
旁邊另一個叫做大狼的青年一邊遞著碗筷,一邊好奇問道?!懊洗蟾缡遣皇亲x過書啊?”
孟秋水接過碗筷,言語尋常。“讀過幾年,只是世道難行,身不由己,這才入了江湖?!?p> 他并沒有撒謊,畢竟旁邊那個無情可是個會讀心術(shù)的女人,孟秋水半實半虛的說著。
“來來,動筷吧!”
“對對,孟大哥夾菜啊!”
幾人熱情的招呼著。
諸葛正我一邊吃著嘴里略微含糊不清的說著,像個普普通通的老人。“敢問小兄弟和賈三是什么關(guān)系?”
一說到這,孟秋水清晰的感覺到屋內(nèi)幾人的氣息都有些微妙的變化。
“只是想為民除害罷了!”孟秋水似渾然不覺簡潔直接,隨意的夾著菜,話語神情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見旁邊的無情沒有出言反駁,諸葛正我頓露和煦笑容。“那就好,那就好?!?p> 只要不是善惡不明,殺人如麻的兇徒,一切就都好辦了。
旁邊包好傷口的追命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他無奈的看向孟秋水?!拔抑皇菑哪阄蓓斅愤^啊,你至于出手這么狠么?差點要了我的命?!?p> 孟秋水撇過頭看著他,語氣平淡。“你至少在我的房頂停了六個呼吸,人心險惡,不得不防?!?p> “那是因為我追了賈三這么久,卻因你被抓了,我的債沒了,不得探探你的身份?!弊访f實話心中真的有些后悔,大意之下差點把命搭上,誰想到這人一出手就是殺招。
“誤會一場,說清楚了就好了!”諸葛正我在旁勸解道:“來,別客氣,吃菜,剩下的事我們吃完再說,喝酒喝酒!”
本來一臉苦悶的追命聽到酒這個字眼睛一亮。
像是什么事都拋到了腦后。
“酒?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