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昭軍大將軍霍三元,在玉門關(guān)前,被薛廷璧一箭穿了喉。昭軍眾人還不曾反應(yīng),原本就是開著的城門里忽的斜喇喇沖出一大隊人馬,為首那人使一把三尺長的大刀,少說有百十斤重,拿在手里輪轉(zhuǎn)如飛,竟是無人敢擋!
陸冥之氣急,一槍捅了洛長關(guān)個心口對穿,把人像破布娃娃一樣慣在地上,他手中匣子滾落在地,里面掉出來的,竟是一大塊涂了豬血的木頭!陸冥之當即大呼:“把楊岑截住了!”
昭軍兵士左圍右攔,竟是擋他不住,那楊岑大喝道:“我騰蛟將軍揚名之時,你們這群娃娃還在娘胎里呢!”一路沖過皆是昭軍兵士慘叫連連,竟是半點瞧不出他是個有腰傷的人!昭軍兵士阻攔他不及,玉門關(guān)城頭上萬箭齊發(fā),雨點子一樣的密,眾人皆是忙著抵擋箭雨,愣是讓楊岑朝突出重圍,朝肅州方向去了。
陸冥之一咬牙,怒聲道:“莫追了!攻城!”手下兵士得令,立即動作起來,城上城下皆是萬箭齊發(fā),云梯圓木也是從后方調(diào)了來,一撥兒一撥兒的人往上殺著。今日玉門關(guān)上守城的人殺的格外兇,一個一個不要命了似的,身上砍傷了也不顧,掉拉著半邊脖子也要把自己手里的兵器往敵人身上砍,各個都殺紅了眼睛!
燕齊諧咬牙道:“這是要魚死網(wǎng)破?。 痹捯魟偮?,從上頭開始沒了命的朝下丟萬人敵,半點兒也不憐惜火器。陸冥之大喝道:“把神機營調(diào)到前面來!大炮也拉上來!”
“咣當”一聲寧翊宸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葛媽媽大驚失色:“夫人怎的了?!”
寧翊宸道:“不知,只是沒來由的有些心悸?!?p> 寧翊寰眉頭皺了皺,心悸?都說夫妻連心,別是燕齊諧、大姐夫那邊兒出了些甚么事,她低下頭去,忽的驚呼道:“見紅了!見紅了!葛媽媽你看大姐姐見紅了!”
葛媽媽也是一驚,道:“算著日子,不該還有十多天呢嗎?怎的今日就發(fā)作了?”她一拍大腿,“將軍也不在,這可如何是好?”
寧翊宸面上也是驚懼交加,難得鎮(zhèn)定了下了來,顫聲道:“看日頭將軍怕是已上了玉門關(guān)了,這會子還不回來,只怕是出了差錯打起來了,教他回來也無甚作用,先叫子始先生啊?!?p> 葛媽媽一拍腦袋,鎮(zhèn)定下來,道:“二姑娘,咱們把夫人扶到榻上去,姑娘您跑得快,快去找子始先生!”
寧翊宸有些慌,但還是笑道:“這兩步路我還是走得動道兒,小寰子你快跑去罷。”
寧翊寰跌跌撞撞,沖出門去,一路大喊著:“顏初!顏初!顏初你在哪兒!”葛媽媽將寧翊宸扶上榻后,指揮著下人燒熱水,一邊安慰道:“夫人莫怕,婦人家都要過這一關(guān)的?!睂庱村菲沧煳⑿α艘幌拢瑳]說話。
薛廷璧一刀一個兵士毫不手軟,他方才教陸冥之射中了了眼睛,眼前一片血色,自己硬生生把箭拔了下了來,帶出了眼睛珠子,擲在地上,恍若只是個器物,雖說強弩之末,但竟生出了一鼓作氣愈戰(zhàn)愈勇的氣勢。陸冥之蹬了云梯,一槍掄過去,險些把他從城頭上帶下來,卻被身后人扯住,薛廷壁趁勢推了陸冥之一把,陸冥之大力向前,躲閃不過,仰面朝天跌下去,心里大叫不好。
等落了地,卻沒怎么感覺到疼痛,身下有人“哎呦呦”叫喚起來,他定睛一看,竟是燕齊諧和李長冬給他墊了背,燕齊諧啐了一口,卻是一口鮮血,道:“你咋這么重?!快從我身上滾下來你個混蛋東西!!”
陸冥之自知是他眼見自己要跌下來才來接住他的,心中感激,也不顧他罵罵咧咧,趕忙從他身上滾了下來,問道:“神機營的火器可都調(diào)過來了?紅衣大炮呢?”燕齊諧道:“放心,調(diào)過來了,如今還不算晚。”陸冥之道:“上炮罷。”
兩方都上了炮,一時間情況更加慘烈起來,炸裂的四肢飛得到處都是,死在城上城下的人焦黑一片,陸冥之讓半片彈片崩在了背上,忍痛拔了下來,鮮血汩汩的冒出來,他咬著牙,仍舊廝殺起來。
城頭上的炮火漸漸稀疏了,不知是火藥用完了還是怎的,顯然的不如昭軍哪一方炮火密集了,昭軍眾人趁機瘋狂的朝上涌去。薛廷璧站在城頭上,大喝道:“陸四郎!”陸冥之下意識看過去,薛廷璧瞇起眼睛,咧嘴笑了起來,笑得越發(fā)詭秘,陸冥之眼見不對,連忙喚昭軍眾人們:“弟兄們!趕緊退回來!他要……”后半句話被沖天的爆炸聲淹沒了。
薛廷璧使了全沙洲衛(wèi)的火器引爆炸城自盡前,仰頭大笑,音色詭異,厲鬼似的高呼:“我大越休矣。”
人體碎肢和磚墻磚石稀里嘩啦的滾落下來,整個玉門關(guān)前安靜了好一陣。
陸冥之費力從灰塵土石中爬了出來,滿身滿臉的血混著土灰扯著嗓子大喊著:“小五!燕小五!長冬!”
燕齊諧有氣無力攤在地上,舉起一只胳膊:“活著……”
李長冬瞧著還好些,還能走兩步,回他道:“將軍?!?p> 玉門關(guān)上的人幾近全埋在這兒了,昭軍的人也折了大半,李長冬上前扒拉磚石,扒拉出了已經(jīng)斷了氣薛廷璧,沒了右臂,身體也幾乎攔腰斬斷,束發(fā)的赤色瑪瑙冠碎在頭發(fā)上。
陸冥之愣愣道:“他是不是以為,他舅舅平安到肅州了?!?p> 燕齊諧躺在地上哼哼:“也許?!?p> 陸冥之道:“楊岑那樣的身體,以一當十的沖出來,本就快受不住了,可他卻仍是拿出了當年騰蛟將軍的風采,不過是為了給他個念想,教他撐下去,只不過楊岑已是強弩之末了,可不隨便就截殺了?”他坐在地上嘆氣道,“生死不過就是這般,怎樣的少年風姿,如今都是黃土了……”
昭軍中還剩下的的人互相攙扶著爬起來,陸冥之顧不得身上淌著血的傷,先去給地上半死不活燕齊諧止血接骨,燕齊諧沒力氣,哼哼都哼哼不出來了,只輕一口重一口的喘氣。
忽的,遠遠傳來馬蹄聲,來的是己方的斥候,留在營里的那一個,他大喊道:“將軍!將軍!夫人她!”陸冥之忙問:“阿嬰出了甚么事?”那斥候緩過氣口氣來:“夫人要生了!”陸冥之猛地站起來,一個恍惚,險些昏過去,站穩(wěn)了跨馬就要跑,轉(zhuǎn)眼間就沒影了。
燕齊諧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哼哼,見他這樣險些閉過氣去,李長冬看了他一眼:“呃……我弄你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