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你說什么?”皇帝負(fù)手站在窗前,望著面前跪地的兒子,身后曦光灑落,皇帝的面容在光中模糊不清,看不出是喜是怒。
“兒臣欲求娶云啟侯府大小姐為妻,還請父皇成全?!本懊髑钌畎莘氯ィ~頭觸在冰涼的漢白玉地面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皇帝瞇著渾濁卻依舊犀利的雙眼,居高臨下俯瞰著自己的兒子,“魏武侯、榮意伯、涪安他們家都有待嫁的女兒……只要你愿意,這滿帝都的哪一個姑娘都可以,甚至是燕襄的嬈夢,為何偏偏就是祁殷久?”
一聲叱問,皇帝的語氣中濃濃寒意讓人無法忽視。
祁家的確是滿門忠烈,他家的女兒配皇子也算是登對,只是那殷久,過去太過于復(fù)雜,皇家決不允許這般的兒媳存在。
“兒臣只認(rèn)殷久?!逼钺寷车?。
皇帝大怒,欲甩袖離去。
“朕給你考慮清楚的時間?!?p> “不用考慮,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景明乾堅定的回答。
皇帝已經(jīng)邁出的步子硬生生停住,眉間擰出一個深深的川字,“獨孤學(xué)士的女兒朕看著就不錯,娶了她,朕就立你為太子。”
雖然整個秦灸上下都將景明乾當(dāng)做是未來儲君看待,可是皇帝從來都沒有明確說過,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肯定的說要讓景明乾成為儲君,只不過有著條件。
“兒臣心意已決,望父皇成全?!?p> 皇帝直接給景明乾氣笑了,殷久到底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才讓景明乾如此的執(zhí)著。
“退下,朕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皇帝拂袖而去,景明乾獨自一人跪在空曠的御書房中,身形雖然有些蕭索,可脊背挺直,沒有什么能將他給壓垮。
景明乾沒有學(xué)著旁人長跪不起,還是在皇帝徹底離開后,才對著他離開的方向深深磕頭,然后站起身,離開了御書房。
由于跪得太久,他起身時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身形。
景明乾一走,立馬就有宮人將他的一舉一動回報給了皇帝,皇帝臉上這才有了些許笑意,“年輕人不懂事,過陣子就想通了?!?p> 兒子沒有像那些死諫的腐臣一般,一副你不答應(yīng)我,我就跪死在你面前的模樣,這種舉動皇帝煩都煩死了,景明乾的舉動讓他欣慰,他的一片苦心,景明乾總會明白,到時再給他挑一個才情樣貌樣樣都好的皇子妃,想必殷久也就會被忘到了腦后。
只是皇帝萬萬沒有料到,景明乾接下來的舉動,氣得他幾乎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景明乾沒有回鶴園,而是直接去了將軍府。
“阿久,我現(xiàn)在無處可去,你收留我吧?!闭f著可憐兮兮的話,景明乾的面上卻無一絲頹然,坐在殷久身側(cè),就跟一只大狗似的,目光灼灼的看著殷久。
殷久被他的目光盯得頭皮發(fā)麻,“說說看,堂堂皇子殿下怎么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她語帶調(diào)侃。
景明乾翹了翹嘴角,如果身后有尾巴,一定十分歡快的搖晃。
“你收留我吧?!彼麤]有回答殷久的問題,而是將頭抵在了殷久的頸窩,聲音悶悶的,似乎有說不完的委屈。
這般可憐兮兮的姿態(tài),自然是會勾起女性天生的憐憫慈愛之心。殷久并沒有這么感情泛濫,不過在將景明乾的頭支起來之后,還是同意了他在將軍府小住幾日。
“喲,堂堂皇子殿下竟然無家可歸?”祁釋洺聽說景明乾賴在了府上,自然是前來湊熱鬧了,這種場面可真的不多,要不是托了自己妹子的福氣,他還真是找不到嘲笑景明乾的機會。
想著祁釋洺就有一些郁悶,從小到大景明乾都是一只笑面虎,臉上笑意明朗,誰也不知道他心里盤算著什么主意,祁釋洺可在這上面吃了不小的虧。
往事不堪回首。
過往的回憶有趣又溫馨,好笑之余,祁釋洺內(nèi)心其實憂慮頗多,景明乾的舉動,無不說明皇帝對于殷久的不滿。
作為兄長,祁釋洺自然是希望自家的妹妹萬事順?biāo)?,有一個知冷知熱,琴瑟和鳴的夫君。景明乾是一個好的兄弟,可是于殷久來說卻不一定是一個好的夫君。
他身份尊貴。
景明乾不介意殷久的過去,可是皇帝介意。一個曾經(jīng)在江湖之上臭名昭著的女子,一個山野之,。間長大身份不明的女子……之類種種,都不是一個皇子妃應(yīng)有的過去。
如今雖然亂世還未完全過去,但到底與亂世不同,皇家需要的是德容言功、身世高貴、舉止風(fēng)雅的兒媳,更何況景明乾極大可能是未來皇帝,他的皇子妃也就是一國之母,要求自是更高。
“負(fù)了她,我不會放過你?!逼钺寷硨懊髑瑦汉莺莸牡?,涉及到殷久,無論是多好的兄弟他都不會手軟。
世上,他最重要的人就是殷久。
要是他當(dāng)年再小心一些,沒有將殷久弄丟,她也會是千嬌萬寵長大的世族小姐,縱然父母早逝,也還有他這個兄長的呵護,祁家多年積攢的赫赫威名也不是白來的。
“你放心,便是負(fù)了自己也不會負(fù)了她?!?p> 誓言,擲地有聲。
“在我這里,不守諾言的人都會死無葬生地喔?!币缶眯σ饕鞯卣f道,雖然江湖上的名聲多為傳言,可她手里的人命也實實在在的不少。
“不會有這個機會?!本懊髑檬謸嵘弦缶玫陌l(fā)頂,烏黑的發(fā)絲在秋陽的照耀下質(zhì)感好到不可思議,景明乾有一瞬間甚至不想將手給拿開。
結(jié)發(fā)綰青絲,恩愛兩不疑。
殷久將景明乾的大掌從頭上拉了下來,細(xì)白的手指扣住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手,寬大的衣袖垂落下來,遮住緊緊相握的兩只手,有一種隱秘的喜悅在二人心中滋生。
她能感受到景明乾的心意,身旁人愿意為他違抗皇帝的旨意,放棄尊貴的身份,那么,她稍稍主動一些也無可厚非。
這一年多來的經(jīng)歷,讓她逐漸開始明白,感情這件事,是需要兩個人共同營造,相互回應(yīng),缺了任何一方都不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