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后,殷久干澀的嗓子終于能夠發(fā)出微弱的聲音。身體也在漸漸的好轉(zhuǎn),心頭壓著的陰霾卻如同這連天的大雨,等不來一絲陽光驅(qū)散烏云。
倆夫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嘆息聲也一日多過一日?!把绢^,我們要去燕襄投奔親戚了,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嗎?”老張頭走到殷久的面前,有些為難的說道。殷久穿著張嬸年輕時的粗布衣服,粗糙的布料將她的皮膚磨得全是紅點,老張頭和張嬸早就看出來了,這姑娘不是普通的人,就從她那一身破爛卻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裙裳就能看出來。
張嬸也曾是愛美的女子,她舍不得丟了那件衣裙,即使到處都是破爛,她硬生生用行腳商帶來的最好的繡線給縫補了起來,雖然不太好看,但到底也是一件完好的衣服了。
老張頭和張嬸在燕襄還有幾個遠方親戚,現(xiàn)在大雨不停,恐會有山洪發(fā)生,他們不敢冒這個險,只得背井離鄉(xiāng)去投奔親人。殷久和他們非親非故,救她一命已經(jīng)是夫婦二人能做到的極限,要帶著她一起去燕襄,先不說殷久愿不愿意,他們也沒有多余的錢財負擔一個人的盤纏了。
老實憨厚的老張頭心中愧疚無奈極了,但還是不得不出言勸走殷久。
殷久是何等冰雪聰明的女子,老張頭一開口,她便明白了他們的用意,知曉這是無奈之舉,自然也不會因此動氣。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老張頭夫婦和白先對她的恩情太重,她不知何以為報,也絕不可能以仇報恩。這西南一隅也不能待下去了,天災(zāi)不可避免,她不知道該去哪,也不想回暮骨宮,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殷久想了想,自己好似沒有什么能夠用來酬謝老張頭夫婦的,她身上沒有銀兩,由于一直有傷在身,不便打扮,身上也沒有什么首飾,好似只有兩樣東西可以供她選擇。
其一是她的武器,軟劍冥月;其二是路上隨手救的一個將軍送來的紅寶石水滴墜子。她不知道為何,對著透亮的紅寶石,她總是舍不得將它給送出,心中似乎有些莫名的情愫在里面,她的選擇只剩下了一個。
撫摸著冥月冰冷的劍身,這把劍陪伴了她許多年,陪她走過了那么多的風風雨雨,劍身染了不知多少敵人的鮮血,現(xiàn)在,她要放棄它了。
手握利刃,也無法守護自己重要的東西,那么還要這份武力又有何意義。殷久想到了霜降、想到了慕瀾逸、想到了陽晚、想到了天色樓里的其他人……她不是討厭冥月,而是討厭自己。
自己如果心思能夠再縝密一些,在蠱族第一次挑釁之時就果斷殺伐,也許就不是這個結(jié)局了。
從此,她不再握劍。
若有一日能夠從自己織就的繭中破出,她會去將冥月給找回來。
現(xiàn)在只能委屈它了。
“張伯、張嬸,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把劍你們拿著,去當鋪多少也能當個幾百兩銀子?!崩蠌堫^和張嬸都驚呆了,這把劍看起來也就是比較鋒利一些,竟然能當幾百兩銀子?這可是他們幾輩子都見不到的數(shù)目。
“這……我們不能收?!崩蠌堫^答道,他們救殷久也只是一時善心,并沒有想要過回報,這太貴重了,他們受不起。
“種下了善因,我當報以善果?!币缶貌豢贤俗?,拗不過她,老張頭和張嬸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接過了冥月。
在交遞的一瞬間,冥月的劍身一陣輕顫,發(fā)出嗡鳴,好似它的悲聲。
“會再見的?!币缶幂p聲說道,撫摸著冥月的劍身,它慢慢平息了下來,安靜的被老張頭拿在手中。只是不復(fù)之前的鋒芒。
名劍認主,離開了主人的利劍失去了靈氣,自然就沒了光彩。
白先不在,殷久也只好將要給他的東西交給老張頭夫婦,讓他們代交。也算是全了這一樁緣分。
“丫頭,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吧。”張嬸見殷久一副立馬要離開的樣子,心中內(nèi)疚更甚,怎么像他們要趕走殷久一樣。殷久輕搖頭,既然注定要散,不過是早晚一點,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當下?lián)Q上了張嬸縫補好的,她自己的黑裙,撐著張嬸硬塞來的油紙傘,走進了雨幕之中。
留下老張頭夫婦面面相覷。
幾個時辰之后,雨暫時小了一些,白先這才來到老張頭的家中。他在上一次雨小之時上山采藥了,沒想到被大雨困在了山中,好不容易才出來,這山是決不能再上了。
“老張頭,我老頭子跟著你們?nèi)パ嘞搴昧??!弊鳛槎嗄甑暮糜?,白先自然知道老張頭的打算,打算和他們一起做個伴,反正他孤家寡人,去哪里也無所謂,一身醫(yī)術(shù)也餓不死人。“小丫頭走了?”白先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屋中的不同,問道。
老張頭點點頭,面色還有些愧疚,從懷中掏出了殷久留下的東西遞給了白先。
白先還以為是殷久留了什么話給他,接過一看,沒想到是一串串藥名。起先他不以為意,越看臉色越驚奇,“這!這!”他驚異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在老張頭和張嬸的催問這下,白先才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心中的激動,強裝作無事的樣子,“一個金創(chuàng)藥的藥方罷了?!眳s不知他剛才的失態(tài)已經(jīng)出賣了他,反正老張頭夫婦倆誰也不會相信就他說的那么簡單。
白先得了這張方子可謂是喜不自禁,也是多年的老郎中了,他一掃眼就知道這些藥材是做什么用的,也熟悉它們每一味的藥性,卻從來沒有想到過它們還能夠這樣配伍,這藥的效果絕對好得沒話說。
他也是識貨之人,就憑借手上的這個方子,他只要經(jīng)營得當,壟斷一座大城的金瘡藥絕對不成問題,沒準還能更進一步,讓平凡了半輩子的他怎能不激動。
老張頭這是救了一尊送財童子、不、是送財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