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何家,所謂是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不過須臾幾日,便迅速的敗落下來,就連門口立著的石獅子都莫名籠罩上了一層落寞。
“老爺,如今可如何是好?”何夫人淚眼朦朧的望著何老爺,她身上穿著一件素凈的裙裳,料子倒還是上好的,只是那樣式早已過時,發(fā)上只得一根簡單的素銀簪子,其他的金銀首飾早已經(jīng)被前來討債的人給搶走了。
何老爺也是一臉的頹然,這才短短幾日,意氣風發(fā)的一府之主便淪落得與街上隨意一個落魄老人一模一樣,兩鬢添了不少銀絲,皺紋也深深印刻在臉龐之上,他似老了十歲不止。
“你回娘家吧?!焙卫蠣斏钌畹膰@了一口氣,自從那日何歡歡向王府求救不成,便失去了蹤跡,他如今已是回天乏術,這偌大的何府就如同那爛根的巨木,就算盡再大的努力,也只有衰亡這一條路可以走。
“老爺……我……”何夫人已是泣不成聲,她何嘗想拋下何老爺,可她無法忍受沒有榮華富貴的生活,這幾日下人的橫眉冷對,送來的粗茶淡飯,她一點也忍受不了,更何況就連這何府,都抵押給人了,他們不日便要搬離,到鄉(xiāng)下的莊子里去。
莊子!那是多么恐怖的地方!
沒有綾羅綢緞,珍饈佳肴,只有粗鄙的農(nóng)婦,骯臟的牲畜,去了莊子她會死的!
何老爺冷眼望著這個結發(fā)二十多年的妻子,他如何不了解自己的枕邊人,雖然說了讓她離開的話,可是內(nèi)心總還是抱有一絲期待,希望有人能夠陪在他身邊,不管顯達還是落魄,始終不離不棄。只是,何夫人還是讓他失望了。
他不是沒看出何夫人眼中的掙扎,但是他更了解她,她是錦衣玉食、精心嬌養(yǎng)著的金絲雀,離開了奢華的籠子就無法在活下去,所以她一定會離開!
“老爺,我去求我爹娘,他們一定會幫咱們的?!焙畏蛉俗焐线@般說到,心里想的是什么屋中二人都一清二楚,有些事情不必多說。
……
旁晚,何老爺一個人坐在花園中的石凳上,沒有點燈,一個人望著寂靜的何府發(fā)呆,下人早已散去,留下的不過區(qū)區(qū)幾個忠心耿耿的老仆。
“老爺,夫人把剩下的銀子都帶走了?!币粋€老仆小心翼翼的走到何老爺跟前,何夫人在下午的時候便已收拾包袱回了娘家,更是把賬上為數(shù)不多的銀子給取走了。
那些銀子,是何府剩下的這些人去莊子上生活的依仗,何夫人根本就沒有想過,她取走這些銀子之后,何老爺?shù)热嗽撊绾位钕氯ァ?p> “罷了,我早就該知她的自私。”何老爺深深一口嘆息,整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濃重的暮氣,“阿福,你也走吧?!?p> “不,小的不走!小的這條賤命都是老爺給的,老爺在哪小的就在哪?!?p> 聽著老仆的話,何老爺心中難得的涌上了一絲暖意。
這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的,有些人你給了他們再多,也得不到他們的感激。
而有些人,你不經(jīng)意的一些小恩惠,便能讓他們肝腦涂地。
他看不清人心,落得這個境地,不冤!
“阿姐,你錯了啊?!痹谶@一刻,何老爺終于對何氏有了一絲埋怨。
熊熊火光點燃了黑夜,何府化為了一片火海。
在南城顯赫一時的何氏家族,在此刻落幕。
翌日清晨,慕瀾逸去了何氏的香溪院。
“慕夫人,節(jié)哀?!焙问贤綖懸菽瞧届o無波的面容驚慌失措,節(jié)哀?她節(jié)什么哀?是誰?不會是她的逡兒吧?
慕瀾逸答應過她,不會對她的逡兒下手!一定不可能是他!
“昨夜何府突發(fā)大火,何老爺不幸遇難。”慕瀾逸沒有給她胡亂猜測的機會,這種小小的折磨并不能讓他解氣。
“什么?”何氏雙眼呆滯,她被困在院子之中,根本就不知道何家逐漸敗落的事情,如今乍一聽見這么一個噩耗,兩眼發(fā)黑,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你是說何府……沒了?”她不敢置信的喃喃問到。她的娘家,沒了?她的弟弟,也沒了?
“是的,沒了?!蹦綖懸荽浇俏⑽⒐闯隽艘粋€弧度,這就算他回報何氏的第一份禮物吧,娘家家破人亡,這滋味一定美妙極了。
何氏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嚎哭,不知道是哭她那短命的弟弟,還是哭她失去了娘家的依靠,又或者兩者都有。
耳邊響著女人尖利的哭嚎,慕瀾逸第一次不覺得刺耳,甚至還有點享受這份喧鬧,哭吧,哭吧,用這哭聲,祭奠他忠心護主的屬下。
……
“如何?在何府中有找到那群老鼠的線索嗎?”殷久斜倚在美人榻上,把玩著自己精心修建的指甲。
“沒有,看來關鍵還是在何歡歡身上?!蹦綖懸萦行┌脨?,何歡歡那個女人,還是讓她給跑了,他們端了何府根本沒有得到有利的消息,這次行動頗有一些虎頭蛇尾的感覺。
“無妨,她還會蹦跶的?!币缶貌惶谝?,跑了就跑了,她相信所做的一切都不會白費力氣,何府沒了,何歡歡便是孤家寡人,就算背靠著蠱族的大樹又能夠怎么樣呢?她不過是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平日里還會對棋子關照一二,危急時刻,棋子只會變成棄子。
最好是趕快來找她殷久復仇,這樣她才好順著這個線頭,將背后潛藏著的毒蛇給扯出來。打蛇不死隨棍上,她要做的便是在七寸,一擊致命!
“香溪院那個女人,以及你父親,也不能掉以輕心?!币缶锰嵝训溃m然表明上慕府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那兩人掌權多年,難說沒有留下什么后手。
而且關于月蘿的事情,可能如今只有那兩人稍微清楚一些。
慕瀾逸頷首,他對慕老爺早就沒了那份親情,如今只不過是個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罷了,他絕不會存在惻隱之心。
“接下來,便等著陽晚和驚蟄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