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瓊?cè)龤q那年,假任吳州刺史的吳帆邀請我去吳州城一敘,盡管我對這些諸侯之間的爾虞我詐不屑一顧,但槿兒卻勸我要與當(dāng)權(quán)者之間權(quán)衡好關(guān)系,所以我便赴約前去吳州城,見到吳帆的時候,他對我噓寒問暖,關(guān)懷至極,起初我還覺得沒什么,可酒至半酣的時候,吳帆像那些諸侯王一樣也問道我愿不愿意出仕他的軍師,當(dāng)時我雖然在吳州名流們的面前婉拒了他,但沒想到吳帆居然懷恨在心!酒席結(jié)束第二日傍晚的時候,我正巧去接暫住在阮玉家中的小莘,等我回到山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門口停著一隊馬匹,我心想不妙,跟小莘交代完后,便沖進(jìn)了屋里,外廬很亂,這讓我恐慌,于是我慌張的朝內(nèi)廬跑去,能聽見明顯雜亂的聲音!還有槿兒撕心裂肺的哭聲!等我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滿身血跡的槿兒抱著一動不動不哭不鬧的小瓊癱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大哭的畫面!槿兒那痛苦絕望漸漸失去生機(jī)的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它時時刻刻的提醒我,全是因為我!因為我的關(guān)系才讓她們慘死!槿兒看到我的時候,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擠出一個心安的微笑,然后閉上了眼睛……我當(dāng)時只是楞著,徒手虛握槿兒倒下的身影,嘴里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干啞的嘶吼,一想到再也看不見槿兒的音容笑貌便仿佛置身灰暗的人間煉獄一樣,畢竟槿兒她是照耀我人生的光明!但槿兒死時對我的微笑,我至今都不能明白……”
“那應(yīng)該是歉意的笑吧,因為諸葛夫人知道她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正是因為清楚諸葛先生您是怎樣的人,所以她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用這種方式告訴你,就算她們母女不能在陪你了,也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因為夫人相信諸葛先生一定能體會到她的用意!所以你也應(yīng)該為了她們好好活著!”李春憶冷不丁的開口道,而且說著說著竟不覺淚目……或許是同情諸葛賢的遭遇,或許是與諸葛賢感同身受的孤獨(dú),又或許是想到了她的爺爺李無為。
香妍向前一步,溫柔的將李春憶抱在懷里,下巴杵在她的腦袋上,眼神迷離,她是春憶的姐姐,怎么能讓春憶感到孤單?
雖說觸景傷情,但諸葛賢此刻卻很平靜:“或許就如春憶姑娘說的,可惜當(dāng)時的我并沒有體會到槿兒的用心良苦,因為吳帆的一句中了十幾刀還能活到現(xiàn)在,我整個人都瘋狂起來,恨!非常的恨!那是我第一次切身實地的流露出殺意!我想殺了吳帆,我也確實那么做了!但我畢竟是個文人,而吳帆是個武人!他一個健步上來就將匕首刺入了我的心臟,我感覺不到疼痛,但我的意識格外的清醒!用手緊緊抓著他的衣領(lǐng),這個殺了槿兒和小瓊的人!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但是我在恨他也無濟(jì)于事,我很弱,弱到能被他弄的家破人亡,……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妻子死去而無能為力……當(dāng)吳帆拔出匕首的時候,我胸口血流如注,掐著最后一口氣兒,我爬到了槿兒和小瓊身邊,將他們抱在懷里,最后只能聽到吳帆離去的腳步聲以及他說的那一句這便是不順從他的下場。”
“沒想到諸葛先生還有這樣一段過往,如你所言,那你不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嗎?為什么還活著?”香妍提出疑問。
而回答香妍的是門外傳來的李莘的聲音,她提著一壺茶走了進(jìn)來:“是我去向阮叔叔通風(fēng)報信的,等阮叔叔趕來的時候,姐夫雖然重傷垂死但脈搏還在,阮叔叔的隨行大夫硬是將姐夫救活了……但姐姐和侄女已經(jīng)死了多時了……嗚嗚嗚~”小莘因為觸景傷情再加上那個時候她還小所以哭的淚流滿面。
諸葛賢拿出手帕溫柔的擦了擦小莘的眼淚道:“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醒來的時候,還以為地府的房間怎么這么奢華,原來是我還活著!一個人活著……而槿兒和小瓊已經(jīng)在阮玉的安排下,入土為安了……”
“當(dāng)時我頹廢了好久,沒了槿兒和小瓊的我還剩什么?我不愿獨(dú)自一人活著,我想去找她們,所以我每天都想著自殺!阮玉也因為這樣每天都睡不好,時時刻刻的提防著我,但是!后來我想到?jīng)]能報仇就去死豈不是沒臉去見她們娘倆!所以我想了很久的復(fù)仇計劃,直到有一天,我將她們的靈牌帶回家安置的時候,正好又碰上關(guān)寨主來找我出仕……”諸葛賢的目光看向了關(guān)盡義。
關(guān)盡義一愣,大驚失色道:“原來那個時候!”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原來那個時候諸葛賢會答應(yīng)他入寨是有這樣一段事!
“關(guān)寨主,我以前利用了你!對不起,賢向你賠罪了!”諸葛賢躬身對著關(guān)盡義拜了三拜道。
“沒事!沒事!軍師你這不是能好好說話嗎,你以前說話文縐縐的,我有好多都聽不懂!哈哈哈哈哈哈,不過也多虧了軍師愿意幫我,我的星原寨才能壯大起來!與軍師的相知相遇相交是關(guān)某三生之幸??!怎么會怪軍師呢?!标P(guān)盡義見狀,誠惶誠恐道。他完全不怪諸葛賢利用他。
諸葛賢又是對著關(guān)盡義點頭一拜隨即道:“當(dāng)年我跟關(guān)寨主去隨州的時候沒有和任何人講,所以吳州人以為我失蹤了,吳帆也以為我確實在那一晚死了,等到了隨州我原先計劃先收服隨州九寨再招兵買馬攻打吳州的,但那個時候香寨主出現(xiàn)了,以一人之力收服了九通寨,我便設(shè)計誘香寨主前來星原寨,才有了那一個克吳州的約定。后來的事就向我們經(jīng)過的那樣。”
“大致情況我們都了解了,但這次又是什么情況?”香妍再問道。
“就如書信上的計劃那樣攻克吳州城而已,只是我錯誤的估計了陸瞻的和呂勇的個人武力才導(dǎo)致呂將軍和關(guān)寨主受如此重傷,抱歉?!敝T葛賢再次躬神致歉。
“這點小傷不算什么,呂叔你說是不是?”關(guān)盡義笑道。
呂勇附和關(guān)盡義的意思點點頭道:“諸葛先生不必這樣,雖然陸瞻厲害!但也的確是我技不如人?!彼€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香妍怒道:“你有沒有搞錯?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你為什么還想著自殺!我們犧牲了那么多弟兄打下吳州是誰的方針?是你對吧?你到好!報完仇啪啪屁股就想自殺,你有沒有體會過那些戰(zhàn)死弟兄們的心情?”
“我心愿已了,沒有在活下去的意義了,我想槿兒她們了,想去找她們了……”諸葛賢神色暗淡,若是小瓊還活著的話……
“沒有意義?那我給你!從今天起!你不僅要為我們之間的約定活著!更要為舍身為你打下吳州城而死的弟兄們活著!”香妍大聲道!氣勢十足。
“姐夫……我已經(jīng)失去姐姐了,不想你也走了,你若是不好好愛惜自己,姐姐在天之靈也不能心安啊……”李莘又哭道。
“小莘……”
“沒想到諸葛先生還是個性情中人,諸葛先生對自己結(jié)發(fā)妻子的感情,陳旁無話可說,還請保重。”陳旁仰慕諸葛賢的才華,敬重諸葛賢的為人,可他沒想到,諸葛賢是一個這么脆弱的人。
“軍師!”關(guān)盡義朝著諸葛賢伸出手。
這神經(jīng)大條的人往往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準(zhǔn)備著……
“諸葛先生?!?p> “諸葛先生……”
“諸葛先生……”
所有人都朝著諸葛賢伸出了手。
諸葛賢動容,對著他妻子女兒的靈位柔聲道:“槿兒,我可能還要過段時間來找你,小瓊,等著爹爹?!?p> 隨后諸葛賢面對香妍單膝跪地道:“臣諸葛賢參見主公?!?p> 眾人皆釋懷。
香妍也笑了,也就那個瞬間像是在隨州草廬一樣,她看到一個女人在對她笑,那笑很明媚,也很燦爛,像是解開了久遠(yuǎn)的心結(jié)一樣輕松暢快,她的旁邊還有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姑娘也在對她笑,小姑娘的五官像極了諸葛賢!
謝謝你,姑娘,賢就拜托你了,我最后的心愿了了。
阿姨阿姨,爹爹還要你多加照顧呀,小瓊會為你們加油的!
“你的夫人很美,女兒也很可愛。”香妍冷不丁的對著諸葛賢說了一句。就連她自己都詫異為什么要說這句話。
“謝謝,我也這么認(rèn)為?!敝T葛賢回憶起他妻女的樣子笑道。
還是這個小草廬,在書房里,他在練字的時候,一個天真爛漫的女人一下子趴在他的肩上,吹著他的耳垂溫柔的喊他吃飯,旁邊一個矮矮的小姑娘抱著他的小腿沖他咯咯的笑。他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妻子去院子里吃飯。
這是他經(jīng)歷過卻再也經(jīng)歷不到的日常。
驀然回首,他只能無奈苦笑,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只剩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