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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清客

19.明月天山,人千里

寒門清客 我從山上來 2026 2018-08-05 12:44:00

  你想過蒼茫云海、白雪千山,想過連雨晚幕、桃杏古溪的場景,卻怎么能想到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要經(jīng)歷過多少風(fēng)雨,要經(jīng)歷多少悲痛,又有多少歡顏,有多少閑聽花落的情愫。

  在人間,最易看到的是人情冷暖,最難看見的,卻是一個人。他可以默默無聞,但必然執(zhí)著于心,他可以平凡普通,卻一定關(guān)懷備至,他甚至模糊不堪,卻不可以全然不見。因?yàn)樗乔椤?p>  他們說,殺人者,情也。

  如果世界就是一本書,讀到盡頭,你才會了解,一生中,到底有多少波瀾,我們又對它如何熱愛。

  多少人,在最后,始終不明白,在情感糾葛中,或許,需要做的,只是等。等待時光消磨了銳氣,待歲月磨平了棱角,山水合,天地親。

  一個人,可以看見山高月小,可以聞到梨雪芬芳,可以聽見秋風(fēng)飄葉,卻不知他人心里事,正搖著碧云西斜。

  郝毅,此時在小姜心目中的形象,似乎已經(jīng)不是那么惡毒。反過來想,很久以前,一直到現(xiàn)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一種目的,那便是愛。只是當(dāng)時,小姜不理解、不接受,也不妥協(xié)。

  在他貪婪的私欲中,所有的中心,是自己的思想。他期盼更多的自由,如同平地驚雷、青萍大風(fēng),他想象著自己思想的火花,在半空中,爆裂,絢麗綻放,然后又宏大落幕,而郝毅只是一群觀眾。

  這個巨大的舞臺,上面只有小姜一個主角。但下面的觀眾,必須是千千萬萬的郝毅。慈愛的、憤怒的、抖擻的、悲憫的…..

  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若恐懼完全占據(jù)了內(nèi)心,能做的,就是撒手不管。

  小姜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姿勢,努力回想著,記憶深處的,已經(jīng)埋沒在時光里的記憶。痛苦的、絕望的、嬉笑的、悲傷的……現(xiàn)在看來,一切,似乎都那么平淡。

  有一年的長街上,煙花繁茂,消散后,青煙籠罩著整個夜空,不見星辰明月。微風(fēng)瑟瑟,如同涼水,貼著小姜的衣衫,穿透身上的皮膚,在四肢滾動,肆無忌憚。

  郝毅的手掌,抓著小姜的小手,慢吞吞地走著,盡頭,煙纏繞,迷離凄切。溫度卻自手掌傳開,那一刻,小姜明白,他會永遠(yuǎn)抓著自己的手,不放,始終、依然。

  在小姜的印象中,這是郝毅跟自己最親密的一次接觸。

  他們沉默走在充滿年味的長街上,緩緩、慢慢。等待煙花一次次爆裂,郝毅的手,無意中,覆在小姜的頭頂,四散開的碎渣,從未近過小姜身邊。

  現(xiàn)在,小姜能清楚看到,那時小小的自己,眼眶中,溢著沉默的淚水,堅定著的腳步,敲打著地上的青磚,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接近他,其實(shí)可以這么簡單。

  如果世間無凈土,我的心,又該放在何處?

  他有種種不好,難道我做、我想都是全對?

  他們?nèi)栽谝粋€城市,小姜卻錯把自己當(dāng)成外鄉(xiāng)人。雖然有時有種想要開口的沖動,但最終都以沉默來應(yīng)對。郝毅卻并不厭煩,而是選擇了包容、寬恕,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成長,然后跟自己作對。

  那時的他,不知是不是如現(xiàn)在的小姜一般,心在滴血。

  他不得不開始假想,如果逃出了現(xiàn)在的牢籠,是不是應(yīng)該去看看郝毅,那個他一直深惡痛絕的人,在重生后,會不會有所改觀。

  十二歲,他明明已經(jīng)開始妥協(xié),但他要跨進(jìn)郝毅房間的腳,還是退了出來,遲疑后,心里浮現(xiàn)出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然后,他決然離開。此時,郝毅肥碩的身軀,手撐著膝蓋,艱難地勾著腰,附耳貼在門邊,等待了許久,直到自己默然離去,再聽不見半點(diǎn)聲音。

  郝毅說過,他要的不是外面的世界,只是一個真正的自我,平凡、普通、自由,沒有牽絆,簡簡單單。小姜從來不謔,直到現(xiàn)在,他在隱形處,看見一個落寞的背影,丟掉身上的圖紙,然后抱起一個臟兮兮的小孩,抓著小孩干瘦的臉頰,內(nèi)心趨于圓滿。

  我們可以失望,但不能盲目貶低一個人的價值。他的世界,你我,永遠(yuǎn)都只是一知半解。

  如果將自己劈成幾半,狠毒、陰險、陽光、熱情······所有詞典里出現(xiàn)過的褒義、貶義詞,可能都會出現(xiàn),因?yàn)槲覀兌际侨?,不是神?p>  生命中,每個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小姜的親生父母如此,身邊的朋友、同學(xué)如此,但只有郝毅,陪他走完了自己不卑不亢的前半生。

  他的出現(xiàn),不是索取,而是完完全全的奉獻(xiàn)。毫不夸張地說,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或許,他可以把自己的生命秉承給自己。

  在他的內(nèi)心世界,從接受小姜開始,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于男女之歡,似乎變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游戲。無論誰的接近,他都以一種覽罷群芳,我自逍遙的姿態(tài)面對,所以,他的愛,一旦給了小姜,再容不下任何人。

  這一次,小姜再也沒有下意識回避,在安于平凡的同時,他希望,現(xiàn)在可以簡單。因?yàn)樗匆姷暮乱?,有好、有壞,不再是魔鬼的化身,亦不是天神,他只是真?shí)存在的人,是一個簡單的人父,有歡樂、悲傷,有失意、壯志,而自己不也是。

  在他是誰、我是誰中,徘徊二十多年找不到答案的小姜,此時終于解開了謎團(tuán),消弭的時光中,千里人,在明月、在天山。

  房內(nèi),香煙彌漫,小姜終于沉沉睡去,他做了一個美夢,夢境中,他挽著郝毅寬厚的肩膀,在綠茵鋪陳的草地,陽光輕灑,將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如同一個人的背影。

  房間門再次打開時,清貞帶著嚴(yán)肅的面龐,側(cè)著身子,恭謙地給所謂幻化的郝毅,讓開一條道路。

  郝毅沉默著,輕輕撫了拂小姜的額頭,嘆了口氣。

  轉(zhuǎn)頭,清貞麻木地關(guān)掉墻壁上的光影。

  一切,再度歸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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