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狐碟,既熟悉又陌生,她的腿似是能走動了。
她拿一把扇子,掩著嘴,“十五,咱們又見面了?!?p> 狐碟為什么會為蛇妖效力,我現(xiàn)在不想想。
可是,影血說,若不是狐碟,她就找不到石慶宇的妹妹,若不是狐碟牽線,她也不可能將老妖精騙來。
你瞧,狐碟為老妖精的死,真是功不可沒。
她把玩著那把扇子,開開合合,空氣中便有無數(shù)的瞌睡蟲飛舞,殿中的守衛(wèi)紛紛倒地,她自己也秉著呼吸觀察我。
我毫無困意,甚至動起手來打她,越打越起勁。
“怎么?”
她拿那把破扇子很慌,后來小心翼翼揣好放到袖口中,待抽出身,一個扭轉(zhuǎn)繞到我身后,勒住我的脖子。
使勁兒勒,勢必要把我勒死。
我雖呼吸困難,但遠(yuǎn)遠(yuǎn)沒有要被勒死的跡象,不痛不癢,便在她身上亂摸,直把那扇子搜了出來,朝她扇了兩下,她便直直栽倒在地。
我用掌心覆在她的額頭上,念著訣,她的七魂六魄便被我封在折扇中。順便一抬手,將整個宮殿的出口封住。
老蛇王大駭,他本就顫巍巍的手,更加顫抖,“你,你會仙訣,你究竟是誰!”
我一步步緊逼,揮手將坑中的磷火散落到各處,殿中所有蛇妖驚叫著逃命去,然而,誰也逃不掉。
老蛇王的幾個侍從撲上來挾制著我,將我按在地上,踢打著我的頭。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咱們就這樣熬著,一直到磷火將你們燒成灰燼。
任憑他們怎樣踢打我,我只是緊緊盯著影血。
火光已經(jīng)燒至她的寶座旁,她將身邊的侍女一個個推下火坑,墊在腳下,踩著尸身往宮頂爬。
木千秋說這個封印名叫半鬼訣,專門對付妖的,凡是處于封印內(nèi)的妖,無法施展靈力,踏進(jìn)此處,便是一腳邁進(jìn)了鬼門關(guān)。
火勢越來越大,開始是燃燒著殿中各色物品,再后來,便引到蛇妖身上??尢鞊尩氐陌Ш炕厥幵诖蟮罾?,里面的妖逃不掉,外面的妖進(jìn)不來。
我躺在地上,仰面看著沖天的火苗,恍惚間又看到老妖精的臉。
她朝我招招手,“十五,好好活著,活下去。”
該怎么活下去啊,老妖精,你告訴我。
我這一輩子都在為你而活,如今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殺了影血的,我偏偏任由她活著……
我不要什么妖丹靈力,也不想統(tǒng)一這該死的妖界,更不想做什么仙子。
我只想回于吉山,我們坐在屋頂上聊聊天,就像曾經(jīng)你抱著我看月亮一樣。
可是老妖精啊,如今我一回頭,我的家人不在了。
我跟誰去聊天呢?
初一,十三……求你們了,出來罵罵我吧。
好久,都沒有人叫我廢柴了。
姥姥……再叫我一聲廢柴吧。
熊熊烈火,還在燃燒,用蛇妖們的軀殼撐起的大火,沖出宮殿,高高聳入云端。
鉗制我的四個侍從終于體力不支,栽倒在地。
現(xiàn)在,你的死期到了。
我一步步走向影血,她的皮肉被火光熏得焦紅,頭發(fā)成了一團(tuán)黑糊糊。
她坐在老蛇王的尸身上,緊緊抱住那片盔甲,為了這片盔甲,她親手宰了自己的丈夫。
這盔甲的確可以抵擋漫天的火光,可是濃煙依然會熏死她。
她奄奄一息求我放她一馬,她愿意拿整個蛇族做陪葬。
呵,可真是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暮猛蹂健?p> 我把她的頭砍下來,提著它走出宮殿。
從影血的寢殿一直往前,那火光跟隨我,一路燒到蛇王殿,眾蛇妖紛紛逃離,也有不怕死的,一靠近我便瞬間被烤焦。
我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宮殿,來到藩籬城。
蛇族陪葬,影血真是好提議。
我的諸多姐妹,家人,同族,幾乎全死在蛇妖手中。他們買賣狐貍,剝皮,吃肉,吸靈,更多的是沒理由的禍害,數(shù)千萬狐妖,五千年里劇降至三萬,就這三萬,他們也要趕盡殺絕。
“狐貍的命啊,可真賤。”我放佛又一次聽到老妖精的嘆息。
“去?!蔽覔]動衣袖,將磷火降至藩籬。
嶄新的藩籬城瞬時變成火海,城內(nèi)所有的蛇妖被火吞滅,上空飄蕩著城中百萬怨靈,浩浩蕩蕩遮天蔽日,和著風(fēng),嗚咽著。
我打城中穿過,影血的頭顱看著這一切。
老妖精的仇,報了。
可是,我的心里越來越空,我就這樣一步一步,從藩籬城走到了雪域。
來到石慶宇死的地方,那里也曾掛過老妖精的尸身。
我把影血的頭掛在上面,久久看著她。
我問自己,恨她嗎?
已經(jīng)不恨了。
那百萬蛇妖,算不算咎由自???
當(dāng)然算,在他們大肆屠殺狐貍的時候,就應(yīng)該想到會有今日。
那么,你也會有今日嗎?
我笑起來,放肆的笑著。我當(dāng)然不會有今日,因為我要把蛇妖趕盡殺絕。
哈哈哈……
我躺在那片雪域上,閉著眼睛,努力回想著老妖精的模樣,越想越模糊,我拼命想要搜出那張臉,可是她就是隱在什么背后,不出來。
她是我的姥姥啊。那個抱著我茍活百年的老妖精,我怎么能忘了她的臉呢?
我絞盡腦汁,想啊想,終不得,忽然就怒了。
為什么!
我把憤怒化作狂風(fēng),裹挾著雪域的積雪朝著蛇妖的第二座城滾去。
你們?nèi)嫉盟?,全都得死?p> 雪塊、冰錐,還有雪域獨(dú)有的毒花,裹在颶風(fēng)里,奔騰著,轟隆隆向著蛇妖城逼近。
“十五!”
我聽到什么人在喊我,可是我不能停下。
誰也阻擋不了我,他們必須得死。
颶風(fēng)不斷地升騰,我尤嫌它不夠快,便念動口訣,飛往那座城的上空。你聽,悉悉索索,不正是那整座城顫抖的聲音?
顫抖吧!
就像我曾是只狐貍時那樣,就像我聽著初二慘死時那樣,就像我無數(shù)個夜晚,畏縮在草叢里,祈禱著會有天神來救……
哼,誰也不會救你們,我以仙的名義詛咒你們,生生世世,為狐貍所累!
不知過了多久,我掌心的仙印開始變淡,風(fēng)漸漸弱了,我甚至沒有力氣坐在云上,便一點點跌落下去……
當(dāng)我醒來時,第一眼見到的是十三。
她瘦了,顴骨凹陷,神情也疲憊,跟穿著形成明顯對比。
“廢柴……”她一開口便哭了,只是用力捏著我的手,狠狠捏著。
我記得,這家伙冷血無情,第一次哭,還是上次取我妖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