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木千秋醒來,當(dāng)然,他已經(jīng)不再是木千秋了。
可是大家依然當(dāng)他是木千秋。
我拿著仙錄準(zhǔn)備撤,他卻拽住我。
“別人成仙都有個本事,你會什么?”
額,你若問我不會什么,我可能能說上一天一夜。
他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垂首思慮,“要不這樣吧,我做個好人,教你些修仙的法子。”
我不覺兩眼放光,“真的?”
“有條件的?!?p> 我就知道,他能有這好心?
他摸出一顆金丹給我,就是那天壽辰中尚明獻(xiàn)上的,“這金丹吃了可刀槍不入,還有這把玉笛,吹響了可是敵人暫時昏睡。想要嗎?”
想要是想要,但是條件一定很苛刻吧?
木千秋一股腦塞到我懷里,“想要的話,你答應(yīng)我留十日,給我講講妖界吧?!?p> 我驚訝的對上他的眼睛,那眼神中全是向往。五千年,他一出世就在仙界,只知自己是妖,卻從未踏足過妖界半步。
他見我流露出對他的憐憫,略微難堪,摸摸頭掩飾道,“不講也行,等我擊退了天兵天將,親自去看?!?p> 可是我們都心知肚明,不久后的一戰(zhàn),他絕無勝算。
“嗨,”我佯裝輕松,“還以為什么呢,那我就跟你講一講唄,妖界啊……”
我隱去了所有苦澀,單拿御嵐盛世來描繪。
“啟靈當(dāng)真如此熱鬧?”他的兩眼放光,整個人神采奕奕,這樣的木千秋是我不曾見過的,他不似前面一般毫無生氣的靜,也不似黑影的癲狂,倒真的有點像世無憂,又比世無憂有趣。
他一時性起,在輝煌的宮殿上飄來蕩去,“狐貍的盛世,蛇狼也可以共處?”一會兒又飛下來問,“你確定每只畜生不用修煉就可以獲得靈力?”
他穿過一座座宮宇樓閣,飛至云端,又跌落下來,“萬族來賀,得是多么盛大的場面啊,”他落在高高挑起的屋脊上,閉著眼睛,煞有介事的喊,“妖皇萬歲!”
陽光透過他的笑容,在他的周身溫暖徜徉。
我昂著頭瞧他,想來若這世上真有神仙也該是他這個樣子。
如果我們妖不再互相殘殺,不再內(nèi)耗,我們也可以在六界爭得一席之地。我們妖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戾氣,妖界多得是像現(xiàn)在的木千秋一樣的少年……
“喂!狐十五,”他站在上面喊我,“快來瞧!”
我縱身一躍,也不過三四丈,沒跳上去。
他見狀,索性從頂端跳下,抓起我朝著鏡中山的東面飛去。
他飛馳的速度極快,我的眼睛好不容易適應(yīng)能睜開時,便見疊疊青山后退,云層翻涌著,掛在我們頭頂上,一時長了白發(fā)和胡須。
終于落在一座極高的山峰之上,我們站在山巔,他指給我看,“瞧那兒,那個金光閃閃的地方,是不是啟靈?”
目之所及,也只有一層金邊。這座山再前往就是結(jié)界。
那怎么會是啟靈呢?啟靈在一朵碩大濃厚的烏云之下,電閃雷鳴永無寧日,它時不時會下一場紅雨,那些不被拯救的怨靈便會發(fā)成慘烈的哀嚎,那聲音至今使我心生寒意。
那里的怨氣比鬼界還要濃重,啟靈,再也不是從前的啟靈。
沒有人愿意去那里,沒人敢。
可是,那里依然是木千秋心里的圣地。
就這樣騙他吧,反正不久后,他也會被羈押到那里的。
等我,等我足夠強(qiáng)大……
我望著他的臉暗下決心,我一定會救你們的,我一定要讓妖界……
這決心是我自己的,還是他們煽動的?
我一時恍惚,不覺氣惱起來,我到底是誰,我的每一個決定是發(fā)自真心的嗎,我遇到的所有人都是被設(shè)計好的?
我望著木千秋的臉,又一次懷疑妖生。
木千秋拍拍我的肩膀,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五千年來,我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著,直到穿到這軀殼里,才算是想明白?!?p> “明白什么?”
他望著結(jié)界處的金邊,笑了,“每只妖都有自己的使命,在那個使命沒完成前,誰都沒資格把握自己的命運,我修煉五千年,就是為了這一戰(zhàn)。而你,”他扭頭看我,“你能走多遠(yuǎn),誰也不知道,可你記住,自我懷疑是最沒用的想法,拋開它,堅定往前走,盡力就好。”
盡力就好?萬一失敗呢?
他抱著黑木劍,迎風(fēng)而立,“你又沒成功過,怕什么失敗?”
醍醐灌頂。
縈繞在我心里的陰霾,一瞬間散了。
我們在山頂一直坐著,天黑了又明,亮了又暗,第四天,我的故事差不多講完,木千秋終于合上眼睛睡著。
我不用吃喝,也可以不用睡覺,時間便變的無比漫長。好在,我可以用它練習(xí)一些功法,據(jù)說到了神秘境是按照功法排字論輩的。
自然,我去了依然是廢柴。
正無聊間,忽聽一聲笛鳴,久睡的木千秋幽的睜開眼睛,朝著宮殿飛去。
我跟在后面,有種不好的念頭縈繞在心間。
木千秋早已不見了蹤影,我跑啊跑啊,此時方恨自己的無能,我瞑目聳身,拼勁兒向上一躍,也不過有五六丈高,沒待多久就跌落下來,“噗通!”
掉在山巔的巨石上。
再來!
又一次跌落。
再來……
后來我明白了。我是被木千秋鎖在這兒了。
從山巔往鏡中山看去,全是烏云和揚沙,鏡中山怎么會有揚沙呢,那全是鏡子打造的。
狂風(fēng)起,飛沙走石,伴著乒乒乓乓的打斗聲,鏡中山再沒有從前的空曠明亮,這讓我不由得想起現(xiàn)在的啟靈。
再看人間,離鏡中山最近的法安寺周圍,家家閉戶,街上寂靜,無人敢走,任由門前的燈籠“哐當(dāng)”“哐當(dāng)”搖曳著。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我的喉嚨腫脹,氣血上涌,只逼得眼眶也紅漲。
“好好看一看。”
修羽先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邊,他面無表情的盯著鏡中山。
“此次天兵天將共五萬,其實對付木千秋,一個武神丁隱就夠了,其他天將,是來觀戰(zhàn)的,瞧瞧,”他拿手一抹,鏡中山的景象便真切的出現(xiàn)在眼前,“看到了沒,這些天仙喝著瓊漿,吃著仙果,真愜意啊?!?p> 一群身著華服的仙子仙君們,席坐在潔白的云朵之上,略高于宮殿之圍,俯視著下方的打斗,無數(shù)殿中侍女死于天兵之手,凄厲的慘叫,映襯著天仙們歲月靜好的笑臉。
他們仿佛是在看一出戲,只不過這戲是實打?qū)嵉乃馈?p> 中央被圍的水桶一般的就是木千秋。
他正與一個手拿鐵戟的男子打的酣暢,左一下又一下,乒乓響動,忽然木千秋一個急轉(zhuǎn)身,從那男子身后冒出,朝著他的頭顱一砍,那男子朗朗蹌蹌,步伐不穩(wěn),一腿跪地。
木千秋借勢要刺死他,忽從外圍跳出一人,趁他不備,朝他蹬一腳,趁機(jī)救出那受傷的男子。
空手一伸,便見一雙鐵錘憑空出現(xiàn),叫囂著,朝木千秋掄去。
車輪戰(zhàn),他們拿些不起眼的小兵,想要活活累死他!
等了五千年,卻只配得上他們拿蝦兵蟹將來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