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別李叔之后,兩人原路返回驛站。
向芷遙跟在云長歆后面,望著他悠然漫步的樣子,心里開始忐忑。
來的路上她還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見了滄州州宰之后要少說話,少說話,少說話,怎么云長歆一問她,她就老老實實的答了?
這要是暴露出了跟楚漣兒不一樣的講話風(fēng)格可怎么辦?
嘶,其實……她早就露出破綻了吧?
她根本不了解楚漣兒,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裝的像。
正想著,云長歆忽然回過頭來,“咱們騎馬去南城,跟其他人匯合,然后連夜進幽州,我不想再耽擱了?!?p> “哦。”向芷遙答應(yīng)道。
云長歆跟她講話的語氣還算溫和,這讓讓向芷遙放心不少。
此時,向芷遙對于“騎馬”還沒有太多的想法,當(dāng)兩人回到驛站,跟著云長歆走到馬棚前,看到僅有的一匹大白馬的時候,向芷遙的神情立刻陷入呆滯,并保持著這個表情,目光緩緩移向云長歆。
這家伙該不是要……
“發(fā)什么愣呢?”云長歆語調(diào)溫柔,帶了些許打趣之意,走過來,很自然的攬住她的腰。
“你干什么!”向芷遙瞪大眼睛,想推開他卻又沒有膽量,就僵著身體,被云長歆抱到了馬上。
云長歆仿佛是沒看出妻子的不自然,牽著馬匹出了驛站,自己也翻身上來,順手將向芷遙圈在懷里。隨著他一聲吆喝,馬匹撒開蹄子,在官道上飛馳起來。
被男人的氣息包圍著,背部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灼熱的溫度,向芷遙已然紅透了臉。
最要命的是,云長歆的手還一直放在她腰上。
鎮(zhèn)定!向芷遙,鎮(zhèn)定!現(xiàn)在你跟云長歆是夫妻關(guān)系!再羞澀下去直接就被看穿了!
想著,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一般將身體倚在云長歆身上,頭輕輕靠著他的胸口。
這樣夠逼真了吧?
馬跑出四五里地,在兩個鎮(zhèn)子之間的林間,正好是僻靜無人,云長歆忽然道,“漣兒,今天表現(xiàn)的不錯?!?p> “嗯?!?p> 多一個字她都說不出來了,內(nèi)心瘋狂的呼喊著要冷靜。
“但你有件事做的不太妥當(dāng),自己反省一下么?”
“……”反省不出來。
云長歆微微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出的主意非常好。但就是因為可行性很高,所以我不想讓李叔知道?!?p> 這話成功的讓向芷遙的注意力從羞澀中轉(zhuǎn)移出來。她沉吟片刻,“如果我說,我是知道的,你信么?”
“什么意思?”
“我是說,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對李叔并不是完全信任。雖然我不了解形勢,但從你的表情和話語里都能看出來。”
“你說你很久沒回幽州,曾經(jīng)的屬下并不都能完全信任。那李叔又何嘗不是這樣?五六年沒見了,他還會不會像之前一樣真心待你?說不好。所以我就想著,孔澤兌這件事讓李叔也參與進來,也好借機觀察他。”
發(fā)現(xiàn)云長歆在李叔面前并沒有露出真面目,向芷遙就開始猜測原因,她覺得這和藹可親的鄰家老爺爺,未必是能全然信任的。所以她才有了后面對李叔的囑托。
如果李叔真有別的想法,那他定然會幫助孔澤兌逃出生天。
由此,衷心可鑒。
聽著向芷遙的分析,云長歆眼中漸漸浮現(xiàn)出驚訝之色,喃喃的道,“漣兒,你變化真大。”
向芷遙心跳漏了一拍,強裝鎮(zhèn)定問道,“哪里變了?”
“以前你可不會這么替我著想?!痹崎L歆的語氣中流露些許失落,“你以前心心念念的人,只有云琰?!?p> “我……”向芷遙驚慌失措,緊緊握住云長歆的手,除此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兩人從城中趕到城南的時候,是下午三四點的樣子。
“咱們來早了,得等等其他人?!?p> 云長歆說著,先行下馬。向芷遙見他大有把她抱下來的跡象,連忙道,“我自己來,不用你抱!”
話音未落,腰間已多了只大手,強行將她拉到懷里,再輕柔的放到地上。
云長歆笑道,“別逞能,回頭再摔著你?!?p> 向芷遙再次不爭氣的臉紅了,有了這么一出,她的目光就黏在云長歆身上移不開了,不看路的后果是,大街上瘋跑的小孩兒撞到了她身上。
小孩兒跑的速度實在太快,把向芷遙撞的往后踉蹌了兩步,那孩子自己則是摔了個屁墩兒。
向芷遙回過神兒來,第一時間蹲下身去扶那個孩子,急切的問道,“寶貝兒,沒事兒吧,磕到哪里了?”
這是她學(xué)生時代去做支教的后遺癥,見了孩子就叫寶貝兒。
那孩子緊抿著嘴不說話,臉上透著驚慌。
向芷遙仔細打量著他,這孩子身上的衣物也很破舊,暮秋時卻只有一件單衣。她疑惑著,剛要詢問,那孩子卻一把推開她的手,轉(zhuǎn)身就跑,那速度,不比來的時候慢。
“喂,孩子——”
向芷遙看著那孩子消失在街角,一臉的莫名其妙。而她站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云長歆看她的眼神也非常奇怪。
是那種無奈中透著同情,還是同情智障的那款眼神。
“你怎么……這樣看著我?”
云長歆走到她跟前,悠悠的開口,“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p> 向芷遙不明所以,低頭掃了一眼,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她腰間的荷包不見了蹤影。
反轉(zhuǎn)如此之大,她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那孩子是來偷錢的,而且看那嫻熟的技法,還是慣犯。
她依舊一動不動的杵在那里,直到云長歆催她?!白甙桑凑锩鏇]錢?!?p> 那荷包是跟衣服一套的,純粹的裝飾物。
向芷遙心里卻有點不舒服的感覺,跟在云長歆身后好半天都沒說話,半晌,輕聲問道,“這么小的孩子……為什么會偷錢?”
云長歆淡淡的道,“你不覺得你這問題很傻么?!?p> “不是,州宰為什么不管這事兒?”向芷遙的聲音拔高幾分,又急又怒,在她的觀念里,孩子會偷盜,已然是政府的失職。
“他管的過來么?!?p> 平淡無奇的一句話使得向芷遙一下子啞口無言。物質(zhì)豐富的年代亦不能使街上的乞者消失,何況是滄州這種小地方。
這大約就是女人的同情心在作祟,明知道自己左右不了的事,卻為之垂手頓足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