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已深,一個黑色身影輕巧地落在了長生門閣樓的瓦頂上。
從這迅捷輕敏的身手便可看出此人就是唐無意。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躡手揭開一片青瓦,往下探去,正是長生門頂層的閣樓秘間。
房內(nèi)燭火闌珊,光線略微偏暗。帷幔交疊,珠簾密蔽,將一個整體的空間溫雅地分割成兩段。
透過層層綾羅紗??呻[約瞧見在帷帳之后坐著一名白衣男子。其以玉冠束發(fā),舉止間帶著翩翩佳公子的溫雅。他輕撫著案上的古琴,音韻緩和,姿態(tài)悠閑?;腥恢伦屓瞬唤?lián)想到化外一方的隱退居士。但唯有一點遺憾便是瞧不見其樣貌,因為他的面容完全處于重重帷幔疊加的陰影之中。
這白衣公子通常都坐在長幔之后同簾帳外的人交談。待走出隱蔽的帷簾外時,他便會戴上一張精致的白玉面具??傊褪遣粫屌匀饲埔娝拿嫒?。即便是同他最親信的屬下相處也不例外。如此習慣使得這位本身就充滿神秘感的男子顯得更加詭秘莫測。
或許有人已大致猜出該者的身份來。
沒錯,他便是名滿天下的長生門主,江湖中尊稱“玉面白衣”。
起初,天底下皆認為“奪命山莊”與“長生門”應(yīng)是水火不相容:一個制造災(zāi)難,一個排憂解難;奪命莊主性子古怪冷冽,而長生門主卻溫和儒雅。如此兩極端赫然相存,怎能不起干戈?
但出人意料的是,原本該爭鋒相對的兩個神秘組織竟在江湖中相安無事地存在了這般久,那又是為何?
當然是全靠“兩家老板”都很會“做生意”。既然大家都是開門求財,就理應(yīng)以金錢為重,至于其他方面的對立、紛爭、糾葛,也就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罷。好比賈一方老爺子曾言道:唯有氣氛祥和,方能財源廣進。聰明的生意人自然領(lǐng)悟得了這充滿奧妙的生意之道。
而奪命莊主、長生門主二位當然是聰明的生意人。所以即便他們做不了朋友,也盡可能地避免成為敵人。
其實唐無意早在五、六年前就已見過這“玉面白衣”一回。只是要他在這一時半會兒之內(nèi)準確地說出是于何時、何地見過,卻又偏偏想不起。
正當唐大公子覺得實在有些無聊之際,突然聽得有人從樓下邁上閣樓木梯的腳步聲,低悶、沉穩(wěn)。
片刻后,那人終于剛踏上最后一級臺階,然后徐徐走至層疊交錯的帷幔前,朝簾帳后的男子俯身行了個禮。來者是一個披著深藍色斗篷的蒙面人。
“你家主人可好?”一個陰柔緩和的聲音從黑壓壓的陰影下傳透出來。
“尚好無恙?!?p> 那蒙面人從懷中抽出一封無落款的書信,用內(nèi)功將其送至帳幔后的“玉面白衣”手中。接著叩拳行完相別之禮后,此人便調(diào)頭離去。
唐無意突然飛身掠起,剎那間已輕盈落地。他閃到長生門一旁的側(cè)巷中,等那個送信的蒙面人出來。
果然不一會兒就瞧見對方走了出來,四顧無人后朝著街尾走去。他全然不會察覺到自己身后已跟著一個人。
走了沒多久,那人突然拐進一個暗巷,而唐無意也輕手輕腳地跟了進去,然后瞬間竄上相鄰的屋頂。以他的身手,絕不會引人發(fā)覺。
首先,他聽到方才那蒙面男子的聲音恭敬道:“主人,事情已辦妥?!?p> “很好?!被卮鸬穆曇舻统练€(wěn)健,中氣十足。想來該聲音的主人必定內(nèi)功深厚。
屋頂上的唐無意抱著好奇心探頭朝下邊望去,因為他實在很想知道下面這位與長生門主秘密來往的人物究竟是誰。
可這一望,還真把唐大公子給怔住了。
因為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人他居然認得。
那人不是別人,赫然便是逍遙天宮“四大護法”之一的“喚風”!
深夜。奪命山莊。
赫連思蓉獨自站在院中。
她仿佛在等什么。
就這么靜靜地站著。目光幽深,面無表情。
驟起的寒風卷過院中林木上的花瓣葉片飄落于她披肩之上。并未用手拂去,因為她此時對這些細枝末節(jié)壓根兒不在意。
半柱香的時間流過,伴著“啪啦”的一聲輕響,一只從遠方飛來的棕灰色信鴿落乖巧地停落在她抬起的臂腕上。
女子從綁在信鴿腿部的信筒中取出一小卷紙條,然后小心翼翼地展開來??催^字條上的內(nèi)容后,她會心一笑,隨即一抬手,鴿子又朝著來時的方向飛回。
等把手中的紙條銷毀,赫連思蓉便急匆匆地朝著山莊密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