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待白樾走遠,紅鸞輕踩著腳步,不緊不慢的坐上了王座,“王叔近來可好?”
楚霄深知眼前的少主已經不再是兩百年前的那個小丫頭,眸中似有那望不見底的深淵,雖然聲音還很輕柔,但每個字都讓人后背發(fā)涼。
“老了,不中用了,唉,不似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了?!?p> “王叔說笑了,王叔還年輕著呢!”這還真不是恭維的話,楚霄本就比楚風晚出生很多年,況且,神仙么,長生不老,容顏永駐這種事情是常有的。“眼下,琉璃姑姑去了,我又常年不在家中,對繼任大祭司的人選,王叔可有何見解?畢竟這大祭司的位子,可是空不得的?!?p> “原本我想,琉璃可以說是你的養(yǎng)母,出了這種事,你肯定是不想談的,嗯……你長大了……既然你問了,那王叔也就同你好好說說。且不說修靈是琉璃的獨生愛女,修靈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元嬰也曾說過,修靈擁有最為純正的祭司血脈?!背銎妨丝诓?,繼續(xù)道“加之,這些年,修靈一直潛心修行,所以,王叔的意思是,倒不如就順應了天意,讓修靈繼任祭司的位子?!?p> “其實原本侄女也有此意,只是,畢竟侄女在南羽都的時間較少,琉璃姑姑在時,都是她替侄女分憂,如今……也罷,既然王叔都覺得修靈適合,那就這么決定了吧?!?p> “那王叔府中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少主請留步?!?p> 眼見著楚霄走出殿門,修靈和一個婢女迎面走了進來。
“少主,一切都安排妥當?!?p> “你都聽到了?”紅鸞走下了王座。
“聽是聽到了,只是,清月不明白,少主既然已經給了他機會讓他安插心腹,為何他……”小婢女問道。
“有個詞叫順勢而為,王叔必然是看出了少主的想法,此法,無非是順水推舟,這樣,既可以讓少主打消對他的懷疑,又可以表明他的忠心?!毙揿`道,“可是眼下……少主,若真的是……”
“若真的是他,我會在手刃殤獰之前,先殺了他……”一抹猩紅再次從紅鸞的眼中閃過。
“小姐……”清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紅鸞,修靈不是沒看到少主眼中的猩紅,她此時身上的魔氣更是極重的。
“少主……”
“那些將士以南羽都最高的禮儀葬于國陵,至于琉璃姑姑……給她在皇陵立一個衣冠冢吧,以鳳君之儀下葬,三日后舉行國祭。我累了,你們先下去吧?!奔t鸞擺了擺手,想一個人靜一靜。
修靈有些擔心的看著紅鸞,卻終究還是無奈的行禮離開。
“如何了?”白樾來到忘川河畔。
“到目前為止,魔族還沒什么動靜,不過……紅鸞怎么樣了?她可有好些?”宣絡問道。
白樾臉色有些難看,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沒錯,她身上的魔氣……極重,而且,我能感覺到,她體內靈珠上的那股強大的仙澤已經所剩無幾。若她再不抓緊時間解開鳳血石……恐怕還沒等魔族發(fā)兵,紅鸞就已經完全入魔了?!?p> 看著宣洛憂心忡忡的模樣,時縈倒是不以為意,此時的她還真是恨不得紅鸞同她一樣入了魔才好,“師兄?!彼叩搅硕说拿媲?,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身為上神的白樾行了禮,“見過上神”,很是端莊。
“何須多禮?我同你師兄也算是莫逆之交,你既是他的師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卑组须m很喜歡這個小丫頭的,但也只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罷了。
“我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宮里嗎?你來此處宮中事務又有誰來處置?越發(fā)的沒了規(guī)矩?!毙j自然是擔心小師妹的安全的,整個云蒼宮,就她一個女弟子,從小就是備受寵愛的。
“我也是擔心師兄你的安全嘛,再說了,大戰(zhàn)在即,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什么忙呢!上神說……”
“啟稟上神,剛剛南羽都的人來過,說是三日后,南羽都舉行國祭,屆時望二位上神到場?!币粋€身穿鎧甲的小兵打斷了時縈的話。
宣絡看了一眼白樾,“知道了。”待小兵退下后,宣絡看著平靜的忘川河,“若我沒猜錯,應是下一任大祭司的繼任大典吧……”頓了頓又道“紅鸞同我說起過,南羽都明面上一團和氣,都尊她為少主,但實際上暗藏洶涌,她的王叔一直想取而代之,此次繼任的大祭司若是忠心紅鸞也就罷了,若是……紅鸞就真的是腹背受敵了?!?p> “放心吧,接替琉璃成為下一任大祭司的是她的女兒,修靈?!?p> “修靈……”宣絡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問道:“你知道你四叔在哪嗎?”
“我四叔??四叔……他向來居無定所,就連我父君都不知道,我怎么會清楚,再說了,你問這個做什么?”白樾有些不明白了。
“沒什么,不過眼下……還要早做打算才是?!?p> ?。ǘ?p> 楚霄府邸的風格與鳳宮有著極大的不同,若鳳宮是高貴而莊嚴,那么楚霄的王府就是兩個字--奢華。此時,王府的庭院之中,楚霄的長子正在欣賞舞姬們的動人舞姿,見楚霄匆匆從長廊上走來便起身行禮。
“父親,鳳宮那邊情況如何了?”說話的是他的長子。
“紅鸞這丫頭,倒是像極了你伯父,如今這個少主做的倒是越來越像模像樣了?!背銮采⒘宋杓?,喝了口二兒子倒得茶又道:“不過終究還是個孩子,如今的形勢對于我們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了,待她與魔族兩敗俱傷之時,我們只要輕輕動個小手指頭便可一舉拿下王座,記住,這幾日行事定要謹慎?!?p> “孩兒明白?!?p> “殤獰剛剛現(xiàn)世就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這琉璃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他沒死,這傷勢也夠他修養(yǎng)一陣的,桓兒,你明晚趁著夜深,將為父上次從東海帶回的冰芯芝送到魔都去?!?p> “是,父親?!?p> 深夜。
“大哥,這么晚了,你這是……?”說話的是楚霄的次子云恒。
云恒雖然是庶出,但其能力要遠在他的大哥之上,只是他懂得低調做人。
“本世子的事用不著二弟操心,天色不早了,二弟還是早些休息吧。”
原本楚霄是要云桓明晚去的,不過對于云桓而言,早做完,就可以早些去私會美人兒了。
看著云桓離開的背影,云恒無奈的搖搖頭,他不是不知道父親與大哥的所作所為,只是,他的母親,整顆心都在楚霄的身上,若是父親出了什么事,那他的母親……
云桓為了避免從正門出去被人發(fā)現(xiàn),便打算從后門悄悄離開。
“小姐,魚上鉤了?!?p> “少主要的是人贓并獲,你們兩個小心跟上,莫要被發(fā)現(xiàn)了?!?p> “是。”
……
三天后。
“起笙——”負責國祭的禮官站在祭臺上喊道。
國祭開始,紅鸞頭頂鳳冠一身大紅長袍從鳳族子民面前緩緩走過。宣洛與白樾對視一眼后憂心地凝視著她的背影。
待紅鸞走上祭臺,慢慢轉過身。
“跪——”
“拜——”
“祈——”
眾人隨禮官行禮。
“少主,可以了?!敝灰姸Y官從長袖中取出圣火火種,并交給紅鸞。
紅鸞看了一眼手中正在燃燒的火種,“呵——”冷哼一聲后,紅鸞雙手合十,火種瞬間被熄滅于雙掌之間。
“少主,不可啊!”待禮官反應過來已然來不及阻止。
紅鸞轉身向前踏出一步,而后長袖一揮,紅蓮業(yè)火頃刻間熊熊燃燒于圣火臺之上。她沒有轉身,而是抬起雙臂,寬大的紅袖垂直落下。
“愿我鳳族先祖佑我南羽!”
“愿我鳳族先祖佑我南羽!”
“愿我鳳族先祖佑我南羽!”
響徹云霄的祈福之音,眼前熊熊的烈火,使鳳族士氣大振。
“我說過,我不會讓琉璃大祭司和將士們白白的流血犧牲,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給我所有的子民一個交代!”紅鸞轉過身,對著圣火臺下的所有人說道,“修靈,把人給本君帶上來!”
“唯,帶人犯!”修靈的聲音略微得有些顫抖。
“父親,救我啊父親,父親……”楚云桓被士兵押解到圣火臺下,苦苦哀求著楚霄,而此時的楚霄心中已是一團亂麻,他很清楚現(xiàn)在自己的處境,唯一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
“少主這是何意?云桓畢竟是你的堂兄,究竟犯了何罪要如此羞辱與他?”楚霄故作淡定地問道。
“呵……”只見紅鸞拖著長袍走下了圣火臺,“王叔啊,事已至此,您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乖乖的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說不定我還會放了王府中的其他人,若您還是一意孤行同侄女玩兒這種浪費口舌的游戲,就當真是無聊至極了?!?p> “少主此言,王叔實在是聽不大明白,還望少主說得透徹些?!?p> “修靈,你來解釋,說的通透些,免得王叔年邁,腦子轉不過來?!?p> “唯。魔族入侵的那天晚上,臣女奉少主之命追查城中奸細,當時已逾子時,臣女在王府附近發(fā)現(xiàn)有動靜便過去看了看,結果發(fā)現(xiàn)世子一人從王府后門鬼鬼祟祟的離開,臣女心想這么晚世子一人深夜出府肯定有問題,便留了個心眼兒,果不其然,臣女一路尾隨世子到了忘川河畔,親眼見到世子將您從東海帶回的冰芯芝交給了魔族的一個將領,于是,臣女就當機立斷的將世子連同那個魔族將領一起捉拿歸案?!?p> “修靈姑娘怎知那是魔族的將領,而不是本王派去魔都的臥底呢?”狡辯!
“王叔啊,說到底,您還是不肯交代事情是嗎?”
“少主,老臣一心為了我族人能夠……”
“僅僅一個臥底心腹,就可以使得王爺拿出東海萬年采得一株的冰芯芝去搭救,那為何琉璃大祭司在身處危難之時卻不見王爺在場出手呢?”彥脩的聲音從眾人身后傳來。
“鳳族的家務事怎的如今連妖帝都摻和進來了?”
“好一個家務事,那本君今日就同你論上一論這家務之事。既然琉璃喚我一聲大哥,那她就是本君的妹妹,如今,本君的妹妹死了,我總要究查一下,到底是誰人在暗地里害她吧?!王爺還未曾回答本君的問題呢,琉璃在鎮(zhèn)魔塔浴血奮戰(zhàn)之時,王爺身在何處?”
“自然是在鎖妖塔以防魔族聲東擊西?!?p> “自紅鸞爹娘身殞后,鎖妖塔便由我妖族親自看管,你不好好的管著你的一畝三分地,跑到我妖族的地界看管我妖族的東西,這話……不覺得有些讓人費解么?”
“王兄啊,看在我們同根的份上,妹妹可以不殺你,可是你必須得跟妹妹說實話,你究竟為何要去忘川?”
“我……”
“想清楚了再說,畢竟……在鳳血石的面前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毙j終于說了句話。
白樾不解的看了看宣絡,對著鳳血石撒謊……這石頭還能分的出真話還是假話?
“是……父親,你還是招了吧,您年紀大了,也沒幾天的活頭了,可兒子還年輕呢!您不能見死不救??!”
“你!你這個不孝之子,我殺了……”
“還是侄女替您動手吧!”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紅鸞就已經手執(zhí)兮云劍用力一揮,楚云桓的頭顱便滾到了楚霄的腳下。
事實上,在紅鸞說出“王兄”二字之時,她的雙眸就已變得猩紅,而她胸前的鳳血石也在隱隱發(fā)光。
“紅鸞,你冷靜點?!毙j自是明白她現(xiàn)在的狀況。
然而,紅鸞并沒有理會,而是執(zhí)著劍,一步一步的向著楚霄走去。
“紅鸞啊,那就讓王叔好好看看,你這些年,有什么長進吧。”
眾人明白這是一場怎樣的廝殺,紛紛退到安全之地。紅鸞驀的笑了,笑的是那么燦爛純潔,就好像剛剛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但隨即臉上又劃過一絲的哀傷,她看著楚霄緩緩地向她舉起他的長劍,終于,臉上再無表情,仿佛一朵開在冷雨中的薔薇,寂寞,孤獨,美麗,而又充滿了戒備,剎那間,兮云劍映著紅衣閃出緋紅的劍光,楚霄來不及做出多余的反應,下意識的揮劍躲閃,待他立定,便是一陣青光沖天而起,招招均是無后路可退,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不斷交織重疊,,忽然,僅是一瞬間,那道紅影便消失的無蹤無影。
竟憑空消失?但互為血親的楚霄依然能感應到紅鸞的氣息,他小心翼翼的環(huán)視著周圍,“王叔,昨晚阿爹說,他想您了,我說,這就讓您去陪他,您說好不好???!”一陣讓人心顫的聲音環(huán)繞四周。楚霄猛地轉身執(zhí)著長劍向身后刺去,與此同時,感到身體撕裂般的疼痛,那道紅影從楚霄的背后穿透了他的身體,在楚霄面前的兩丈之外的圣火臺上背對著他。
“你……”楚霄驚恐的看著自己身上的窟窿,滿眼的震驚,而后“砰”的一聲重重地跪在圣火臺前,漸漸化成齏粉,隨風飄散。
紅鸞始終沒有轉身,望著繼續(xù)在凜冽的狂風中熊熊燃燒的烈火,她握著兮云劍,無聲地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