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華高考的日子越來越來近,天兒也越來越熱。家寶給妹妹買了一個小風扇送到學校,因為學校限電,被學校門衛(wèi)給擋了回來,這讓家寶挺窩火。
家寶回家后,把這事兒跟姜大媽一學,姜大媽也很生氣,說學校跟學生摳這點電錢,真是他媽的不仁義。
高玉好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她們廠里的宿舍一屋四個人,如今三個工友,一個到部隊探親,一個休產(chǎn)假,還有一個在醫(yī)院照顧病人,而且她們廠跟家華的學校只隔了一條馬路,不如晚上就讓家華到她們廠宿舍去住,這不比她睡八個人的寢室強多了嗎。姜大媽一聽,朝高玉好豎起了拇指:“要講究心疼人,玉好兒是這一份!”
距離高考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越是到了這個時候,姜家人越覺著度日如年,她們都盼著快點考完得了,好讓家華早點解放。
高考頭一天,高玉好給家華買了三個紫色的新褲頭,家華問:“這有什么講究嗎,嫂子?”
高玉好用清水把褲頭漂洗了幾遍,邊往繩子上晾邊說:“你穿上紫色兒褲頭去高考,就會‘紫腚過’(指定過),這是咱媽從黃半仙兒那打聽來的偏方兒,可靈了,高考三天,給你買了三條,一天一條正好?!?p> 家華笑得前仰后合:“高考第一天,我三條褲衩全穿上,那就會‘紫腚-----過、過、過!’”
三天的高考可算是結(jié)束了,又是上火又是勞累,家華的前胸、后背冒出了一片火疙瘩,把姜大媽心疼得都不知該罵誰好了,她去中藥鋪抓回來兩幅消炎敗火的中藥,內(nèi)服外敷,忙活了十來天,這才算是消停下去。
可是從報完志愿到錄取之前的這些日子,家華又是急火攻心,紅疙瘩卷土重來,就跟在她的前胸后背上灑了一層細沙子一樣,以前的治療算是白費了。
姜大媽不斷地安慰老閨女:“考大學根本就不是人干得活兒,這些年,咱這個地方有幾個能考上大學的,更不要說閨女家了。你要是實在不死心,秋后再接著回去讀,讀幾年媽都供你,要是實在不愿意讀了,那就找個廠子上班兒去,跟你哥哥姐姐們似的,不也挺好嗎?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至于這樣兒作踐自個兒!”
家華從來沒有象這些日子這么焦慮,她媽越這么說,她越焦慮,好幾次,還偷偷地抹起了眼淚,把姜大媽急得,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娘兒倆個一天到晚地悶在家里唉聲嘆氣。
好容易挨到要發(fā)錄取通知書的日子了,家華不敢露面兒,家寶天天下班后到家華的學校去幫妹妹打聽消息。
這天,家寶剛到學校門口,就遇上了家華的班主任原中卿老師,原老師一見家寶,激動地一把拉住家寶的手,操著一口南方口音:“祝和(賀)祝和(賀)呀!我們學校今年連本帶鉆(專),總共考桑(上)了十二個學身(生),家華四(是)四個本科里唯一的女身(生),四(是)俄(我)們學校的女藏(狀)元哪!”
一聽這話,家寶高興地差點死過去,他狠狠地握了握原老師的手,然后飛身上車,箭一樣地躥回了家里。
得到這個消息,姜大媽摟著家華,娘兒倆先笑后哭,而后,姜大媽拉著兩個孩子跑到院子里,跪在地上沖天磕了好幾個頭-----感謝老天爺和列祖列宗的厚待!接著她又回頭囑咐家寶:“寶兒,你去多買些干鮮果品,咱明兒去答謝黃半仙,再給你爸上墳去!”
家華把家寶拉到一邊,小聲說:“哥,你再辛苦一趟,到學校打聽一下我們班還有誰考上了,成不?”
家寶看了一眼手表:“這個點兒,學校還能有人在嗎?”
家華心急火燎地跺著腳:“哎呀,你就去一趟吧,發(fā)通知書的日子,有值班老師在呢?!?p> 見妹妹這么著急,家寶說:“行,我再跑一趟。”
家華象是還有什么話要說,跟著她哥一直走到大門口,又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班有一個叫原遠程的同學,學習特別好,你別忘了打聽一下他考得怎么樣哈!”
家寶的自行車沒跑出去兩米,家華又對著他哥的后背捏著嗓子喊道:“記住,原是原來的原!”
掌燈的時候,家寶回來了,家華急切地迎了上去:“哥,打聽清楚了?原,呃,我們班還有誰考上了?”
家寶一手抻起濕透的背心兒,一手使勁用蒲扇扇著前胸:“打聽清楚了,你們班就你一個人考上了本科,還有兩個是專科?!?p> “??朴行赵膯?”
“兩個??疲粋€姓于,一個姓陳,沒有姓圓的?!?p> “你確定嗎?”家華幾乎帶了哭音兒。
家寶狡猾地看著妹妹的臉:“這有什么不確定的,原老師都給我看名單了?!奔胰A的眼里淚光一閃,轉(zhuǎn)身就走,家寶叫住她:“四兒,你這叫卸磨殺驢呀!我跑這一身的汗,跟你哥連個謝字兒都不說-----哎,回來,我說得是沒有姓圓圈兒的圓,可我沒說沒有原來的原哪!”
一聽這話,家華轉(zhuǎn)身兩步?jīng)_到她哥面前:“我一開始就說是原來的原!”
家寶拿蒲扇在自己頭上拍了兩下:“瞧我這記性,你們班還真有一個叫原遠程的小子也考上了本科,我還打聽到,你們班主任原老師就是原遠程他爸!”說完,家寶使勁瞅著家華的臉:“想哭還是想笑哇,就別繃著啦!”
家華轉(zhuǎn)身蹦了個高兒,邊跑邊說:“哥,你最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