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只管一件事

　　開車的仍舊是楊和光，副駕駛夏時冰，陳默坐在后面，整倆車上就三個人。

　　“第一小隊的其他人呢？”陳默好奇問。

　　“還在選拔中。”

　　楊和光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之前都是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以后可能會是四五人的小團隊，用來應(yīng)付一些特殊風險?！?p>　　“哦?！?p>　　陳默了然的點點頭。

　　“往哪開？”

　　“城西，電力局家屬樓?！?p>　　一路穿行，一路沉默。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真實的世界，開始對所有人展現(xiàn)。

　　路上到處都是裝甲車，以及手持熱武器的子弟兵。

　　各種各樣的奇怪尸體，隨處可見。

　　絕對數(shù)量可能不多，但是足夠觸目驚心。

　　有一些建筑正在燃燒，消防車和消防設(shè)施已經(jīng)明顯不夠用，直升飛機不得不向大廈里發(fā)射干冰彈。

　　哭喊聲不絕于耳，甚至好多人情緒崩潰，向樓下謾罵、扔雜物。

　　更多的居民，則是捂著嘴趴在窗前，顫抖、沉默。

　　路過動物園，附近形成一片小小的戰(zhàn)場。

　　護衛(wèi)隊的組織性極強，建立起層層防線，將三頭怪物分割開。

　　一頭猩猩、一只蛤蟆、一條鱷魚，在防線里左沖右突。

　　周圍道路狹窄，重武器開不進來，但機關(guān)炮和重型狙擊槍已經(jīng)足以對怪物造成致命傷害。

　　越野車疾馳而過的時候，蛤蟆的肚皮剛好被打爆。

　　情形似乎沒有想象得那么壞。

　　“秩序很快就會恢復(fù)的，別擔心?！?p>　　楊和光亦如此安慰。

　　陳默點點頭，繼續(xù)啃壓縮餅干。

　　但愿，血和火能夠洗凈污垢。

　　如若不能……

　　至少我要護住清淺。

　　……

　　很快，越野車殺進電力小區(qū)。

　　直到?jīng)_上五樓敲響房門，聽到里面?zhèn)鱽硪粋€熟悉的聲音，才虛脫似的松下一口大氣。

　　“誰？！”

　　“清淺，是我！快開門?！?p>　　大門被猛然拉開，露出一張清雅絕倫的臉。

　　“陳默？！你怎么……”

　　清淺捂住嘴，淺淺的褐瞳里，滿是驚喜。

　　“快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沒時間多說，我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咱們?nèi)ソ訌埬棠?！?p>　　陳默說著話，就要去拉池清淺的手，卻被一下掙開。

　　“清淺？”

　　池清淺表情轉(zhuǎn)淡，微微退后一步。

　　“陳默，你要是有能力，就把奶奶接過來和我一起住。這里有軍人清理怪物，我們安安靜靜待著，沒什么危險?！?p>　　陳默大急。

　　“清淺，誰知道危險會從哪來？電力小區(qū)又老又舊，還是開放式的，世道這么亂……”

　　“陳默！”

　　池清淺仰起頭，眼睛里一片決然。

　　“我的家、我的夢、我的童年、我的記憶……我父母留給我的一切，都在這小小的三室一廳里?！?p>　　“你愛去哪去哪，我絕不離開。”

　　陳默頓時默然。

　　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默哥覺得虧欠，池清淺是其中之一。

　　她的人生原本應(yīng)該很幸福，八年前，陳默父親的一次酒駕，將一切都撞碎。

　　當時，她就在旁邊。

　　陳默反而沒在現(xiàn)場，到醫(yī)院時，只看到一個哭暈過去的瓷娃娃，瘦小的身體像是隨時會碎。

　　太內(nèi)疚太自責，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太心疼太憐惜，所以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八年來，陳默一直努力接近她照顧她，受過傷亦犯過錯，期間發(fā)生多少事，陳默自己都數(shù)不清。

　　但反過來，她亦是動力。

　　如果沒有對于清淺的執(zhí)念做支撐，陳默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會變成什么樣。

　　進監(jiān)獄的可能性最大，掛掉其次，唯獨不可能擁有希望。

　　當堅持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現(xiàn)在又怎么會放棄？

　　陳默靜靜的凝視著她，良久，故作輕松的一笑。

　　“好，我馬上就把奶奶接過來。但是我要住進來，就近照顧你們?！?p>　　池清淺猛然抬頭，回望陳默的凝視。

　　她緊緊咬著下唇，眼神復(fù)雜至極。

　　淺琉璃般的眸子，就好像清澈池底蕩漾的水光。

　　良久，她深深吸一口氣，手指攥得發(fā)白，澀聲開口。

　　“陳默，你知道么？”

　　“有幾句話，在我心底整整存著四年，總是想說，但總是說不出口?！?p>　　“今天是你逼我的?！?p>　　陳默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預(yù)感。

　　來不及阻止，池清淺突然一股腦倒出來，情緒激烈到……帶著哭腔。

　　“認識八年，多蒙照顧，你做得很好，像個真正的男子漢?！?p>　　“我對你有感激，有依賴，甚至還有愛慕?！?p>　　“我都承認?！?p>　　“但是！”

　　“更多的是恨！是不能忘卻的痛苦，是無法釋懷的心結(jié)，是我父母倒在血泊里那一幕一次次在夢里的閃現(xiàn)！”

　　“你究竟明不明白？！”

　　“你每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對我而言，都是幸福而痛苦的折磨！”

　　“你到底還要和我糾纏到什么時候？！”

　　喊到最后，池清淺差點崩潰，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夏時冰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樓梯拐角。

　　安靜的倚著墻，從懷里掏出一根皺皺巴巴的煙，指尖輕輕一抹便點燃。

　　透過煙霧，她出神的凝望著池清淺家大開的防盜門，帶著三分緬懷、三分期待，等著陳默的選擇。

　　陳默沉默良久，緩緩點頭。

　　“好?！?p>　　“從今以后，我會盡力避免出現(xiàn)在你面前?！?p>　　池清淺心里陡然一松，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

　　就好像，一直支撐在意志里的某種東西突然散了架，帶來一股空落落的虛脫感。

　　她告訴自己，這是好事，卻高興不起來。

　　她又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只是需要時間習(xí)慣。

　　然而，沒等她轉(zhuǎn)過第三個念頭，陳默突然上前一步，蠻橫的將她一把扛起，掛到肩上。

　　“但是今天，不管你想不想走，都得跟我走！”

　　“我可以不出現(xiàn)，但你必須在我的視線里生活！”

　　“要愛要恨要糾結(jié)，都隨你?！?p>　　“我只管一件事……”

　　“保護你到世界末日！”

　　池清淺被陳默蠻橫的行為、霸道的話語，敲得大腦一片空白。

　　驚愕好半天，她才反應(yīng)過來。

　　雙腿一陣亂撲騰，被緊緊箍住。

　　雙手不斷拍打著陳默的后背，砰砰作響，陳默卻渾然不覺。

　　“你放開我！”

　　“呵！”

　　“陳默你混蛋！”

　　“呵！”

　　“陳默！我會恨你一輩子！”

　　“那便恨一輩子?！?p>　　陳默扛著玉美人般的池清淺，從夏時冰身前路過。

　　眼角都沒斜一下。

　　夏時冰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直到煙灰掉落在身前深溝里，才氣急敗壞的開始抖落衣服。

　　沒過幾秒，池清淺突然大哭起來，夏時冰聽見，卻傻兮兮的咧開嘴，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