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過了半個(gè)月,太后卻忽然傳了旨意到和親王府
太后說要見一見福晉和世子。弘晝回宮已有許久,可一直未讓福晉正式進(jìn)宮問安,前些日子說是抱病,太后這次親自召見,無論如何不能再躲了。
和親王府—
臨近除夕,宮中卻傳來了消息,說是太后要見見福晉及嫡子。弘晝
送走了傳旨的奴才,便命人去后院喚來宛舒及孩子
天氣越來越冷,弘晝身上的舊傷復(fù)發(fā),連門都出不得,他坐在房中,輕輕轉(zhuǎn)著手上的扳指,目光投向窗外朝這走來的一大一小兩個(gè)身影
伺候的奴才給那二人打了簾兒進(jìn)來就退下了,這是和親王府的規(guī)矩,下人極少,弘晝更是知道哪些是宮里頭派下來的,素日里都說自己常年在外不喜人多伺候。
只見一婦人攜著小孩子進(jìn)來,俯下身子行禮
“妾身給王爺請安”
弘晝站起身來雙手扶起她,婦人眉目柔和,別有一股小家碧玉的美。
弘晝一手拉住那婦人的手,一手撫上孩子的腦袋,那孩子不過六歲,虎頭虎腦煞是可愛,眉宇之間像極了宛舒,平日里也很是乖巧可愛。
他揮了揮手讓房內(nèi)伺候的兩個(gè)人都下去,才放開了婦人的手,弘晝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腦袋
“麟兒乖,這里一切可還習(xí)慣嗎?”
那婦人見四下無人,聞言便拉住孩子跪下
“妾身母子三人本是孤兒寡母,夫君死后便無處可去,多謝王爺收留妾身母子,如今以嫡福晉和嫡子身份相稱,妾身更是受之有愧”
弘晝見此急忙拉起二人,他親自躬身抱起來那孩子
“大哥于我有恩,若非因我執(zhí)意回來,也不會(huì)令他……大嫂本就是滿族人氏,如今難不成做了我的福晉委屈嫂子了不成?”
宛舒見他還是如此詼諧也跟著笑了
“王爺說的哪里話,只是怕如此一來,有人要誤會(huì)王爺了,耽誤你覓得佳人”
弘晝示意她坐下,親自為她倒上茶水笑道
“呵,無妨,我這一世都不會(huì)再娶親,若非如此,多少王侯將相將他們的女兒塞給本王,本王還要謝謝嫂嫂呢”
那婦人坐在了弘晝對面,這屋子里格外的暖和,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她都要忘記自己也曾是刀尖上行走的人了,她看向杯中的茶水,滾燙的熱水將茶葉沖泡開,自己就像這茶葉一般,在命運(yùn)的水流來臨之時(shí)無法反抗,她笑了笑
“王爺既也說了掩人耳目,莫在這樣喚妾身了,叫我宛舒便好”
弘晝見她眼中浮起一層霧氣蒙蒙,便知道她又想起了舊事,他撓撓頭
“是了,太后今日想要你與麟兒覲見,嫂嫂….宛舒你本是滿族人氏,有什么便說什么,不必緊張”
清朝入關(guān)后,已歷經(jīng)四朝,滿漢通婚已是常見。百姓雖是漢族人,往上論幾輩,總會(huì)和滿人掛上點(diǎn)關(guān)系。
宛舒的祖父曾做過康熙時(shí)期的六品小官,祖上是正經(jīng)的吳扎庫氏,只是后來出外闖蕩,跟著夫君,便也改了漢人姓氏稱吳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
弘晝一手拉過孩子將他一把抱了起來
“麟兒,從今往后你的名字就叫永璔,我就是你的阿瑪”
那孩子不哭不鬧乖巧的很,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點(diǎn)頭道
“永璔明白了”
弘晝?yōu)樗砥鹨粔K點(diǎn)心,寵溺的看著他吃下,他知道自己這一世怕是沒有子女之命,可是大哥臨終托付,從今往后,這個(gè)孩子就是自己的兒子,如同親生
“宛舒,你祖上也曾是官宦世家,想必規(guī)矩你也懂得些”
宛舒心下了然,回京的這些日子,府中也有嬤嬤教導(dǎo)
“妾身明白”
弘晝看了一圈兒才想起自從進(jìn)來就沒看到小丫頭的身影
“誒?安晴呢?”
宛舒笑了笑
“在后房玩鬧呢”
這個(gè)丫頭生性頑劣,還不如弟弟安靜
弘晝看了看天色不早,將那孩子從腿上放了下來
“好,那你帶著孩子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
“妾身告退”
宛舒便站起身來行禮告了退,帶著小孩子出了暖閣的門
慈寧宮—
清晨一大早,崔嬤嬤就來告訴太后,和親王福晉覲見來向她問安
宛舒身著一身寶藍(lán)色滾邊鑲金正冬裝旗服,拉著身旁的永璔盈盈跪拜下去。
“臣妾和親王福晉宛舒攜子永璔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太后坐于上方,她擺了擺手笑道
“快平身罷”
宛舒抬起頭,一雙溫婉的眼睛嵌在如玉的面龐上,太后細(xì)細(xì)打量著面前的這個(gè)女子,雖是清秀溫婉,姿色也只能算一般,怎么能入了弘晝的眼,不過也好,這樣的女子沒什么母家地位,也是適合他。
太后換上一副笑臉
“清漪,賜坐”
宛舒便拉著永增站起身來坐到一旁
“謝太后”
太后看了看宛舒身旁的永璔,招招手,永璔也很是懂事聰慧,乖巧的走了過去。
太后卸掉護(hù)甲撫上永璔的腦袋
“這孩子倒是懂事,多大了?可讓弘晝?nèi)×嗣帧?p> 宛舒恭敬的回道
“回太后的話,六歲,王爺取名永璔”
太后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
“弘晝在外這些年,也虧得你在他身邊,他在哀家面前便時(shí)??淠銣赝翊蠓剑皇沁€不知你是何氏,祖上是做什么的”
宛舒一聽果真如弘晝所料
“回太后的話,宛舒祖上,祖父本是京城的都統(tǒng),因家道中落,宛舒與家人淪落到江南,幸得王爺相救”
太后看向她的臉色,不疾不徐,一點(diǎn)不像囿于深宅內(nèi)院的婦人。
“噢,如此說來,也是滿洲人氏”
宛舒被太后這樣的眼神盯得心里發(fā)慌,她點(diǎn)頭應(yīng)道
“是”
太后看了看她二人進(jìn)宮來身邊只帶了侍女便問起孩子
“哀家聽聞你還有一女,怎的不帶進(jìn)宮來”
那女娃還小,眉眼間與去世的丈夫十分相似,性子又頑劣,她怕麻煩便不曾帶進(jìn)來,見太后問起便道
“安晴自幼不曾在京都過冬,入冬后身子不好,怕過了病氣給太后,過些日子病愈,臣妾自會(huì)帶她入宮想太后請安”
太后摸了摸永璔的臉蛋兒笑道
“安晴?倒是個(gè)好名字”
她看了看崔嬤嬤,后者便取出一個(gè)匣子來,太后接過打開
“這是哀家命人打造的如意鎖,也算是給這兩個(gè)孩子的見面禮,哀家的一番心意,給他們積積福分”
宛舒親自上前接過叩謝道
“多謝太后賞賜”
太后摸著永璔的小辮子
“無需多禮,快起來吧”
太后話音未落,聽得外面太監(jiān)道
“皇后娘娘駕到”
宛舒雖說不甚了解皇后與弘晝的少年往事,但到底也是有所耳聞的,起碼知道弘晝?yōu)榱怂呕貋淼?,如今好奇的想要看看這位被弘晝記掛了多年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容顏
皇后只著了明黃色常服,頸邊一圈絨毛愈發(fā)襯得她肌膚勝雪,姣好的面龐上鑲嵌著一對流光溢彩的琥珀。一舉一動(dòng)明艷照人,由宮女?dāng)v扶著緩緩進(jìn)入內(nèi)殿
“臣妾給皇額娘請安”
宛舒暗暗驚嘆于皇后的美貌,她雖然有孕在身,卻并不顯胖,聽聞皇后已過三十,若在普通人中,早已是人老珠黃半老徐娘。
太后的臉色在看到皇后進(jìn)來的時(shí)候就悄然變化
“快些起來吧,莫要跪壞了哀家的孫兒”
“謝皇額娘”
崔嬤嬤搬來軟凳,皇后由玉琈攙著坐下,舉動(dòng)稍顯笨拙。
宛舒這才起身行禮
“臣妾和親王福晉宛舒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皺著眉打量著她,悠悠道
“福晉不必多禮”
“謝娘娘”
太后開口道
“皇后今日怎的有空過來了”
皇后恭恭敬敬道
“臨近年下,皇額娘與臣妾已將年下之事交由純貴妃打理,臣妾落得清閑,皇上囑咐多向皇額娘問安”
太后自從她進(jìn)來,這才露出了些笑顏
“皇帝有心了”
言罷她似乎想起什么,指向懷里的永璔道
“這便是弘晝的孩子了,皇后你瞧瞧,這模樣生的真是好,和弘晝?nèi)缤粋€(gè)模子里刻出來的,又懂事乖巧”
皇后看向太后懷里的永璔,那孩子雖然還小,眼珠滴溜溜的轉(zhuǎn),皇后看了一眼,心內(nèi)像憋了一口悶氣
“是,是很乖巧,臣妾聽聞,王爺還有一個(gè)女兒,親自請封了郡主的,此番倒是不曾入宮”
宛舒回道“回娘娘的話,安晴身子虛弱,怕過了太后病氣,下次入宮便讓她一同問安”
皇后的語氣突然有些冷
“兒女雙全,福晉真是美滿”
宛舒一時(shí)不知如何接話
太后看向皇后的肚子
“皇后也要安補(bǔ)身子,爭取為皇帝添個(gè)聰明健碩的嫡子”
皇后卻只低眉不語
太后見皇后如此,心內(nèi)不耐,她又對宛舒道
“如今你既是和親王府的嫡福晉,府中主母,一切大小事務(wù)都要好好去辦,莫要讓弘晝在外失了臉面”
“妾身明白”
太后又與宛舒閑話一陣子,多是問些家事,皇后只把玩著手上的甲套,聽太后問了一句何時(shí)與弘晝相識(shí),也跟著詢問
“本宮見福晉不過三十年歲,與王爺是何時(shí)成的親?”
宛舒見皇后的目光射來,后背又是一身冷汗,只胡亂答道
“十?dāng)?shù)年了,顛沛流離,臣妾也記不得了”
皇后將甲套帶回原位
“喔….”
太后和聲開口道
“罷了,天色不早了,你們跪安吧”
皇后便也起身
“臣妾告退”
宛舒心內(nèi)出了一口氣,不知為何,這位弘晝口中所說心中所想的女子,讓她害怕,讓她膽戰(zhàn)心驚,每一句話都像是刀鋒一樣??戳丝椿屎蟮谋秤?,在雪地里有些不穩(wěn),匆匆上了步攆,目光看向自己
又聽她開口道
“福晉若是無事,便來景仁宮坐坐吧。想來福晉還未見過榮嘉公主,那是王爺胞妹,如今也正在本宮宮內(nèi)住著,一直想見見福晉呢”
宛舒推脫道“妾身府內(nèi)還有事,便不叨擾娘娘了,娘娘恕罪”
皇后坐在轎攆上笑了笑
“福晉說的哪里話,既然有事本宮也不好強(qiáng)留”
“臣妾告退”
宛舒拉著永璔離開…..
皇后看著永璔小小的背影,忽然想起江南那夜弘晝強(qiáng)闖府邸的背影,
“景嫻,你若愿意,我?guī)阕撸F(xiàn)在就走。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p> 轎夫抬起步攆
皇后低下頭啐了一口,絞著手中的帕子,覺得心內(nèi)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