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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如鏡花

第四十九章 十年之期

灼灼如鏡花 昪星 2107 2020-04-16 20:00:00

  木槿的睫毛掛著未干的淚水,眼中充滿著嘲笑,是對自己的嘲笑。“可到了今日我才知道,我沒有死亡的權利?!?p>  木槿從修的身上下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不過幸好,現(xiàn)在,我有你?!?p>  “聰明如你,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一直都在利用你?!?p>  修的沉默與平靜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木槿嗤笑:“對啊,我早該想到的。是不是覺得我就像個跳梁的小丑,自顧地演著以為精彩絕倫的戲?!?p>  木槿在第一次見到修的時候,是十分明顯的防備心,可在確定他就是自己的第二人格之后,這種防備心消失得太快。

  一個患有高功能抑郁癥的人,內(nèi)心是很排斥外人的,盡管她對所有人都報以微笑,但是她的心卻是緊緊封閉。

  木槿會主動地去招惹修,本身就是異常。

  “上次摸底考試的時候,你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蹦鹃葐?。

  修:“是。”

  “那你為什么不揭穿我?”木槿不懂,既然知道自己是在裝睡,為什么要頂替自己去考試。

  修的聲音低沉帶著磁性,“因為這是你所希望的?!?p>  “雖然你看起來很無賴任性,但這么做定然是有原因的。”修頓了頓,雙眸注視著木槿,“如果我猜的沒錯,你一直以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我可以代替你,成為這具身體的新主人?!?p>  木槿望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輕稔一笑,“是,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跟外界產(chǎn)生更深的羈絆,讓你同意接受身體的主控權。”

  修不懂,“為什么?我想不通你為什么一定要我去接受主控權。”

  “因為,我只會活到二十七歲?!蹦鹃鹊恼Z氣平淡而冷靜,說完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像是將心中藏匿多年的秘密,壓迫神經(jīng)的利刃解除一樣。

  “早在三年前,我便已經(jīng)決定了,讓一切在二十七歲那年,永遠的畫上句號......”木槿閉上眼睛,淡然一笑,“二十七年,足夠了?!?p>  她望向修,目光卻飄得遠,沒有焦距,失了生氣?!拔椰F(xiàn)在十七歲,我還有十年的時間,去過這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

  木槿手指掐著數(shù)數(shù),淡然地說:“上學讀書,然后考個不上不下的大學,找個能糊口的工作。再過個幾年,在年齡和父母親戚的壓迫下找個人相敬如賓地過日子。生一兩個孩子,等他們長大,等他們上學,等他們結婚生子,最終走完生命的全程......只一眼,就看到終點的歲月。”

  “生活就像個固定解法的方程式,僵硬而無趣。與其這樣,不如就讓一切都停留在那里?!?p>  木槿扯著嘴角苦笑,“我還有十年的時間,可我現(xiàn)在卻連一天都要熬不下去......”

  “相處十七年,我早就知道他們會這樣......可是,他們也沒有什么錯不是嗎?不愿意滿足的是我。”說到這里,木槿的眼眶又紅了,淚水在臉頰上留下一道痕。

  她早就猜到,自己沒有選擇生的能力,也不會有死的權力。

  “你的出現(xiàn),讓我看到了希望。你會是他們心心念念想要的樣子,比起卑劣的我,他們會更喜歡你。”木槿一瞬不瞬地盯著平和的修,面色柔和卻總透著哀傷。

  “我嘗試讓你與外界建立羈絆,希望你可以代替我。我知道這樣強行地將你推出去,很自私,很無賴。可是我真的快要受不住,我感覺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盡的折磨......”

  木槿的眼中滿是掙扎,墜入自責,她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就跟那些人一樣,她儼然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修站起來身,將彷徨無措、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木槿抱入懷中,順著她的長發(fā),甘之若素地說:“我同意?!?p>  木槿怔怔地抬頭望他。修輕笑,像之前一樣,揉揉她的腦袋,“我同意接受主控權?!?p>  木槿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透著呆滯,滿臉的難以置信,卻顯得異??蓯郏闷圬?。修忍不住在她的額上親昵地敲了敲,笑說:“怎么?高興壞了?”

  “你......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同意嗎?”木槿垂目,“你不用因為可憐我就隨便答應的?!?p>  修嘆氣,真是只善良可愛,卻又沒有安全感的小貓,“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當然,這也是有條件。”

  “什么條件?”木槿問。

  “現(xiàn)在的我并沒有辦法立刻接受主控權,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好好地過完接下來的十年,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的生活?!毙捺嵵氐卣f:“十年換未來余生,木槿,你不虧?!?p>  沉默了一陣之后,木槿點頭,“好。”

  一直泛著寒氣的小世界,今夜似乎稍有暖意,哄得床上的人睡得更熟。

  大哭大鬧一番,精神早已支撐不住,粘著枕頭立刻就睡過去。木槿臉上的淚痕被修輕柔地擦干,可眼周的血斑猶在。睡夢中的她還是有些不安,有時候會輕喃:“對——不——起......”

  修坐在床邊,注視著眼前這個人,摩挲她發(fā)紅的眼角,心疼而寵溺。

  端坐好一會,修才起身離開,他一離開,睡夢中的人無意識地往他剛剛坐著的地方挪了挪,仿佛舍不得那一絲溫熱消散。

  雖然是夏天,但身體長時間呆坐在地上,還是有些發(fā)涼。修動了動僵硬的手腳,開了燈,從書包里摸索出陳書琪放好的藥包。

  寂靜無聲的房間里,燈光下,安坐著一個人。

  修將那些木槿抓傷,泛著熱辣辣痛楚的地上都上了點藥。這些都不是要緊的,重要的是那個血肉翻涌的傷口。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整個崩線,紅白的血肉外翻出來,異常猙獰。

  修將忍著劇痛,用雙氧水清洗了一遍傷口,又重新包扎好。做完這些,修整張臉都蒼白得脫色,整個人都汗津津的。他拖著疲憊的身體,關了燈,在床上躺好,蓋好被子,以防感冒讓本就孱弱的身體雪上加霜。

  兩日的時光很快就過去,傷口不再滲出血,在慢慢地結痂。

  或許是跟修攤牌了,木槿不必每時每刻地緊繃神經(jīng)將自己偽裝起來。她可以在修面前展現(xiàn)真實的自己,可以不用強顏歡笑。因為她知道至少可以在這個人面前做自己。

  醫(yī)務室里,當校醫(yī)看到只過了兩天就變得糟糕的傷口不由得問:“你這是去跟人打架了?”

  木槿有些尷尬,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種不聽話的患者醫(yī)生最討厭了!無奈之下,醫(yī)生只能去找藥給她敷上免得疤痕太深不好看,之后又叮嚀忘囑咐一定要小心傷口。

  實在受不了醫(yī)生的嘮叨,上完藥木槿立馬就逃走了。

  修亦步亦趨地跟在木槿身后,看著她的背影。那日后,修也有建議木槿去看一下心理醫(yī)生,但木槿卻一直避開這個話題。而且可能是因為她發(fā)泄了一通后,現(xiàn)在面對修有些尷尬,這兩天總是有些別扭。

  修知道木槿面對自己的別扭,也有因為對她之前對自己的利用而感到愧疚自責。盡管修對她的利用并不在意,也沒有苛責,但這件事還是在木槿心中留下痕跡。

  在見過她的偽裝,她撕裂偽裝后的脆弱易碎,修許是真的心軟了。

  十年之期,修雖然答應接受身體主權,但那是在十年之后。如果十年后,活著對木槿來說還是折磨,修會如她所愿代替她生活下去,給世人一個木槿。

  修以為他有十年的時間去溫暖、修復木槿冰冷破碎的心,幫助她建立對生活的希望,他也自信自己可以做到。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時間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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