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夢然時常在做一個夢。
夢里的她在明媚和陰沉間不斷輪轉(zhuǎn),又時而分開。
明媚的她與陰沉的她面對著面,眼角粲然,“何必這樣呢?有好多人對你很好?!?p> 而陰沉的她只拿你不懂的眼光看著對方,“我能接受你,不代表我能接受他人?!?p> 雖然后者沒再言語,可心聲卻流入身為旁觀者的俞夢然的內(nèi)心:「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成這樣,就好像生來就只被賦予了陰暗?!?p> 「那個家伙是膽小鬼,一遇到不好的事情就像炸毛的貓,爛攤子統(tǒng)統(tǒng)甩給我?!?p> 「生來光明從來不懂黑暗的人為什么要跟自己炫耀一般的問為什么呢?」
「明明不懂。」
陰沉的她看起來萎靡不振,眸子中沒有多少亮光,只有視線落到那個沒心沒肺笑著的家伙身上時,才有點若有所思的意味。
接著,那死氣沉沉的表情染上了些許明了。
「不是不懂,是不...」
夢境咔嚓一下破碎,連帶著未完的只字片語一起終結(jié)。
俞夢然醒了,神思凝滯在了不解上。望著天花板,那雙眼睛沒有太多神采,只有多到異乎尋常的平淡。
漸漸的有聲音復(fù)蘇,一點點的落入鼓膜,她的瞳孔終于有了些焦距,眼睛跟著頭頂?shù)娜宿D(zhuǎn)了些。
是熟悉的聲音。
那個話很多的人。
但并不算令人討厭。
頭頂?shù)娜怂坪跽苏?,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而后松了口氣般的,順手撩了撩耳際栗色的短發(fā),嘴里還沒有停下,“小俞,睡覺一定要好好閉好眼睛,不然會嚇到別人的。”
俞夢然沒有回應(yīng),一如既往的躺著,眸子里清淡如雪。
栗珊知道她不愛說話,畢竟這孩子很小就被父母扔在這里了,多年來不聞不問,原本柔柔又可愛的奶團子漸漸就有些自閉了。
哎,她怎么不由自主用了“孩子”這個描述?
明明兩個人只相差了兩歲,芳齡二十的她竟然有了為人父母的心態(tài)...
俞夢然注意到栗珊又停頓了,而且眼神變得有些莫可名狀。
栗珊回過神,麻溜把俞夢然扶坐起來,從護士服的衣兜里捏出一枚帶小向日葵的發(fā)夾,瞇瞇眼的笑著,將面無表情女孩的細碎劉海往上一掀。
別住劉海后,光潔的額頭露了出來,肌膚瓷白,眼眸清淡。
不錯不錯,夾子的反差萌出來了。
栗珊點點頭,也不管悶葫蘆少女作何感想,嶄新的衣物往對方懷里一扔,然后就是一副要整理床鋪的架勢。
純白被單起落的間隙,栗珊不經(jīng)意低頭,看見了一對白能讓人羨慕的雪足,內(nèi)心小人一陣捶胸頓足。
等到俞夢然著了同樣純白的衣裙,在一旁站出一副乖巧感時,栗珊又忍不住嘆氣了。
白是白,美是美,但都是那身體和命運換的。
本該才貌雙全,泡在蜜罐子里長大,而后幸福一生的少女,現(xiàn)在卻是讓誰看了都痛心。
畢竟見慣了常人,再瞧她時,就會覺得像是失了靈魂的玩偶。
栗珊可以肯定,小俞在大部分時候更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人既不能窺見,也無法影響。
就像現(xiàn)在這樣被她牽著走向餐廳,過門檻的時候總是會被絆一下,明顯的心不在焉。
“第108次了?!崩跎簲?shù)著次數(shù),無聲嘆息。
可能因為太早的緣故,餐廳人不算太多。
栗珊找了個空座安頓好俞夢然,將夾在腋下的一本書遞給她。
取餐的間隙與相熟的幾個護理師和被看護人打了招呼,其中不乏老人小孩,各個年齡段皆有之。
能來安琪莉療養(yǎng)院的人不多,除了有高級職稱的看護師、技術(shù)經(jīng)驗超群的醫(yī)者、經(jīng)過篩選的各種雜工,其余的就是尊貴的客人了。
客人什么樣的人都有,而唯一的共同點是:有錢、有權(quán)相關(guān)。
總之就是,她這個階層絕對得罪不起的。
餐鈴響了,栗珊收回目光,仔細的將食物與今日的餐單做好檢查,而后一份一份的,悉數(shù)端上了餐車。
餐車平穩(wěn)而勻速的行進,窗邊晨光灑落在俞夢然的烏發(fā)與雪衣上,側(cè)顏被散落的發(fā)絲遮擋部分,姣好面容上,清眸只專注于書中。
栗珊想,能分配到這么一個乖巧的小姐,她的確是很幸運了。
看護師們要應(yīng)付的客戶大都很麻煩,不是脾氣高傲的那就多多少少有些古怪,小孩子也不好,出一丁點差錯就要被家長興師問罪,更別談還有些心里臟得很的上流人,遇上騷擾強迫,那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們這種職業(yè),收入是和辛勞成正比的,栗珊自己只需要做點個人護理,總有些過意不去,便一直想著為這位小姐的心理疏導(dǎo)幾分。
相處了小幾年,也就有感情了,多多少少俞夢然還是會理她幾分(雖然可能就是一天幾個眼神的那種),就這幾分,栗珊也覺得是莫大的成功。
餐車靠在了鋪了格紋布的桌旁。
心里的思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栗珊利落的將餐食擺放好,渾然不覺俞夢然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俞夢然默然的看了一會兒,嘴唇微張了張,還是沒有說出話。
栗珊抬眼的瞬間,她下意識閉上了嘴,一如既往像被無形的拉鏈縫住了一般。眼簾下垂,不帶一絲破綻的望向了書。
栗珊注意到那本書被翻到了很前面。
應(yīng)該是看過的地方,突然在意,感興趣的東西嗎?
無中生有的,栗珊覺得自己可能要握住那把能打開她心房的鑰匙了。擺放牛奶時,她狀似無意的傾身過去,快速掃了一眼,記住了頁碼。
早餐后,栗珊又帶著俞夢然去花園轉(zhuǎn)了一圈,讓跟著老人們做了做廣播體操。
栗珊在老人圈里很混得開,說話甜,人也熱心。常常走到半路碰上了幫個忙什么的,連帶著俞夢然也就被“介紹”著認識了。
“這姑娘的眼睛比小孩還干凈?!崩先巳簽槭椎牡赂咄氐脑评显?jīng)如此評價過,只可惜那位老人不久前已經(jīng)仙去了。
俞夢然的一天無非就是生理全套,其余時間基本就是自個兒看書。
給什么就看什么,時間久了,栗珊索性每周都會去掃蕩一遍書店,把什么暢銷的、經(jīng)典的、前沿的,總之五花八門,但凡適合零基礎(chǔ)的都買。看的雜,什么都涉獵一點,視野廣了,或許對心理有好處。
暖黃臺燈下,栗珊撫摸著一本書的封皮,內(nèi)心感慨不已,她真的沒想到,從給俞夢然帶第一本書開始,她看書就越來越快,只要不是太厚的,一天就能看完一本。
深吸一口氣,栗珊有些忐忑,將這本名為《問問你可以嗎?》的書翻到早上記住的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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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樓桃梟
南樓現(xiàn)已開始章節(jié)大改,已改章節(jié)與后續(xù)會銜接不上,在徹底完成大改之前,望周知和諒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