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來一馬當(dāng)先。
劉天成騎著他的白云駒緊隨其后,走三步停兩步才能勉強(qiáng)跟在胡來身后三丈遠(yuǎn)。
沒有人說話,就這樣在官道上漫步。
直到入夜時分,也才走出數(shù)里官路,經(jīng)過登云峰的時候胡來才停了下來,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從官道上叉了開去,直指有著小華山之稱的登云峰。
“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時候?”胡來問。
“跟到再沒人跟你的時候?!眲⑻斐纱?。
“現(xiàn)在只有你跟著我了?!焙鷣淼?。
“不算我的話,現(xiàn)在還有三批華陰城里最吃人不吐骨頭的惡徒想搶你身上的金絲軟甲和你懷中的十八萬兩銀票,如果算上剛才被我干掉的十批的話,一共是十三批一百零七號人,個個是殺人不眨眼的窮兇極惡之徒。”劉天成笑道,他是一個商人,他做任何事都精打細(xì)算,他的臉上永遠(yuǎn)有笑。
“他們都算不上是人?!焙鷣淼?。
“哦?”劉天成道。
“只是螻蟻罷了?!焙鷣淼?。
“那我是人?”劉天成道。
“你是人?!焙鷣淼?。
“多謝夸獎?!眲⑻斐傻?。
“‘你是人’只是一個陳述句,我并沒有夸獎你。”胡來道。
說話間,數(shù)十個身手矯健的黑衣人突然從后方疾馳而過,揚(yáng)起漫天的飛塵,他們的黑衣已經(jīng)被血染紅、紅到發(fā)黑,他們奔過劉天成的身邊時,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劉天成卻突然大笑。
“好了,現(xiàn)在最后那三批人也已經(jīng)死了。你救了我外甥女孟寧秋一命,又救了我妹夫孟海山一命,我剛才連救你了十三命,而且我可以保證在渭南府,再也沒人敢動你或你的家人一根汗毛。相比之下,你絕不吃虧,我們就此兩清,你看如何?”劉天成做生意的確公道。
“你本不欠我什么,我救人只是因?yàn)槲蚁刖热?,與任何人無關(guān)?!焙鷣淼馈?p> “好一句‘與任何人無關(guān)’,小兄弟你果然快人快語,那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眲⑻斐杀Φ?。
“你不是史化生的對手?!焙鷣硗蝗坏馈?p> “他是渭南第一劍,我自然不是他的對手?!眲⑻斐尚Φ馈?p> “那你還敢對史洪天下手,史化生這個人最護(hù)犢子了,你傷了他兒子,還要?dú)⑺麑O子,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焙鷣淼馈?p> “他本來就不會放過我?!眲⑻斐煽嘈Φ馈!暗悄阒赖?,人活一世,有些事本就是非做不可的?!?p> “我不知道?!焙鷣頁u頭道?!拔抑恢廊蘸竽闳羰菬o路可走了,不妨來這登云峰上走走?!?p> “這有路?”劉天成問道。
“這自然有路?!?p> 胡來說完就策馬朝著登云峰那條蜿蜒曲折的小路走去,小路一直伸向峰頂,一眼望不到盡頭。
……
入夜。
華西鎮(zhèn)。
鎮(zhèn)上的夜市依舊熱鬧非凡。
胡三一住在這里已經(jīng)十年,他第一次知道家門口的夜市是如此繁華熱鬧,他從不逛夜市,他也從不會在大門口徘徊逗留,那種浪費(fèi)時間的行為對于他來說是不可饒恕的。
但是今天不同,從太陽剛剛下山起,胡三一已經(jīng)在胡家大宅的大門口徘徊了近兩個時辰,期間他還去夜市吃了一份外脆里嫩的臭豆腐,給了街口的小乞丐十兩銀子。
小乞丐一看見胡家的馬車進(jìn)入夜市這條街,就會第一時間來通知胡三一。
“小乞丐怎么還不來?”
胡三一第十三次問這句話,公孫沁蘭的耳朵都要聽出老繭來了,她輕聲地勸道:“老爺,從華陰林家到華西鎮(zhèn)有二十里官路,就算訂婚宴在未時結(jié)束,兒子也要酉時才能到家?!?p> “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戊時?!焙坏?。
“也許訂婚宴不是未時結(jié)束的呢?”公孫沁蘭道。
“你這婦人,你懂得什么,大戶人家的訂婚宴怎么會到未時還不結(jié)束。”胡三一又急了。
“我不懂,你懂得多,以前怎么不見你這么著急兒子的?!惫珜O沁蘭道。
“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不知道林有海這畜生有沒有為難兒子。”胡三一道。
“放心吧,老爺,兒子已經(jīng)長大了?!惫珜O沁蘭道。
“那他怎么還不回來?”
……
夜更深了。
夜市上的人越來越少,小攤小販也都開始收攤了。
胡三一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連公孫沁蘭的心也開始不安了,就算這訂婚宴是申時結(jié)束的,胡來也應(yīng)該到家了,不會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老爺,老爺,您家的馬車回來了?!?p> 小乞丐歡呼著朝胡府大門跑過來,果然是早上出門的那輛馬車,坐在馬車頭上的也正是胡家的老奴。
胡三一和公孫沁蘭皆是心中一喜,接著又是一驚。
為什么只有馬車?
待得馬車行至跟前,胡三一更是大驚失色,從馬車上下來的居然是林有海。
林有海憔悴得已經(jīng)不像是一個人,他見到胡三一卻是“啪嗒”一聲直接跪了下來。
“胡三一,你養(yǎng)的好兒子……”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更何況胡來的情況不明,胡三一急得是一腳將林有海踹倒在地。
“林有海,你這個畜生,你把我兒子怎么了?”
“胡三一,你應(yīng)該問你兒子把我怎么了?”林有海忿忿地道。
“我兒子把你怎么了?”胡三一驚了,出門的時候他還千叮嚀萬囑咐,讓胡來要忍,莫非沒忍住。
“你兒子把我趕出了渭南地界,從今以后我與劉天成的所有生意都由你接手,這是所有的合同文書、賬簿單據(jù),你清點(diǎn)清楚了,過了今日你便再也見不到我了?!绷钟泻=^望地說道。
胡三一驚呆了,那疊合同文書、賬簿單據(jù)上的確蓋的是渭南劉家的紅印,粗略地翻看后,胡三一驚到氣都有些喘不過來了,足足十萬兩銀子的合同。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望著林有海逐漸消失在長街上的落寞背影,胡三一依舊還無法相信剛才發(fā)生的這一幕。
“嗒嗒嗒……嗒嗒嗒……”
急促的馬蹄聲從街口傳來,頃刻間便到了街尾。
馬不是胡家的馬,人也不是胡家的人。
這人胡三一認(rèn)識,渭南首富劉天成的內(nèi)務(wù)總管洪大海,負(fù)責(zé)劉家所有生意的合同文書簽訂。胡三一這種身份自然是見不到洪大海的,他只是和洪大海的手下洽談生意的時候,有幸見過洪大海一面,當(dāng)時胡三一還感嘆,這輩子若是能和洪大海做成一筆生意,自己的營商生涯也算是圓滿了。
所以準(zhǔn)確的說,胡三一認(rèn)識洪大海,洪大海并不認(rèn)識胡三一。
等等,洪大海怎么會只身一人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胡三一的腦子已經(jīng)完全不夠用了。
“請問,您可是胡三一胡老板?”洪大海滿頭大汗、神色慌張,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若不立刻完成,就會丟掉性命一般。
劉天成布置的事,自然比洪大海的性命還重要。
“我是胡三一。”
“太好了,胡老板,我是渭南劉家的內(nèi)務(wù)總管洪大海,我代表我們劉天成劉老爺來跟您簽定這份三十萬兩銀子的絲綢買賣,您看合同文書若是沒有問題,就把合同簽了吧。”洪大海邊說邊把合同文書遞了過來。
“多少銀子的合同?”
“三十萬兩?!?p> 胡三一差點(diǎn)背過氣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僅僅一日功夫,仿佛世界都顛倒了。
他忽然想到了林有海一見到他就說的那句話“胡三一,你養(yǎng)的好兒子……”
這并不是一句反問句,而一句陳述句。
兒子,你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