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的校服——”衛(wèi)流馨拉長了音調,肯定道“也找不回來了吧?”
校服是啥玩意來著?
要說鎧甲倒是還能翻出來幾身。
“嗯,化成歷史塵埃了。”
“我就知道,明天去后勤處再訂一身吧,跟老班解釋一下?!毙l(wèi)流馨感覺自己像個絮絮叨叨的老母親。
“聽你的?!?p> 衛(wèi)流瞳闔著雙眼,老神在在道。
衛(wèi)流馨瞧他這幅老氣橫秋的做派,總覺著有些違和:這家伙壓根不該穿運動服,應該蓄把胡子,換身中山裝,杵個龍頭拐杖,手里再轉倆石球,這樣才對。
“你就像個老頭兒一樣?!彼虏鄣?。
“我這不是累了嘛,這第一天回來,就又是幫爸媽收拾行李,又是給你做飯?!?p> “呃,”衛(wèi)流馨自知理虧,趕緊岔開了話題,“那就別在這傻坐著了,趕緊睡覺去?!?p> 她把衛(wèi)流瞳弄到了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又把椅子放回原位,關上燈,出門之前,還特意囑咐了一句:“不許偷玩手機啊,趕緊睡,明天還要上學吶......早飯明天我給你買回來?!?p> 輕輕帶上了門,衛(wèi)流馨感覺自己更像個老母親了。
走出衛(wèi)流瞳的房間后,她躊躇了一番,臉上猶豫不決,最終嘆了口氣,認命地挪進了廚房,開始收拾她造下的爛攤子。
聽到廚房的動靜,衛(wèi)流瞳睜開了眼,摩挲著身下的床鋪,臉上卻一片無奈:“這么軟的床墊,怎么睡得著啊?!?p> 利落起身,下了床,直接坐在地上,后背靠著床頭,感受到那種堅硬的充實,緊皺的眉頭放松了些。
好像還少些什么......
思索了一番,他又拽過椅子,將椅子腿抱緊懷里,才終于覺得安心。
就像往昔,他靠在軍帳的柱子旁,懷里抱著長槍安眠的模樣。
唉。
熬了幾千年,爛日子都過慣了,好不容易又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反而受不了了。
這可能就叫賤得慌吧。
將丟人的想法驅趕出腦海,衛(wèi)流瞳慢慢陷入了休眠。
......
夜深了。
萬家燈火一一熄滅,小區(qū)里已是一片漆黑,外面早就沒了動靜;半小時前,當衛(wèi)流馨拖著疲憊的步伐蹭進了她的房間后,就再也沒出來過,現在,應該是睡沉了。
衛(wèi)流瞳則睜開了眼,嘆了口氣。
睡不著啊。
既然睡不著,就找點事情做吧。
他的眼睛視黑暗如無物,所以不必開燈,安靜地走出房間,進了廚房,打開冰箱。
“果然在這?!?p> 一瓶還剩下大半的牛欄山二鍋頭,就放在架子上。
衛(wèi)爹好酒,且尤其喜歡高度數的烈酒,還必須要喝冷藏過的,據他自己形容,只有品味過那冰火相殺的口感,才不枉來人世一遭。
對此,衛(wèi)媽只能對姐弟倆吐槽你們爹這是嫌自己作死作的不夠大。
提起酒瓶,衛(wèi)流瞳出了家門,順著樓梯一路往上,來到了自家樓頂。
他坐在樓檐上,雙腿懸空,望著遠處商業(yè)街的燈火,感受著颯風肆過耳旁,拿起冰涼的酒瓶,直接灌了一大口。
......
哇!
他只咽下去半口,剩下的半口,被他扭頭吐在了地上。
即使他的味覺神經還未從長眠中徹底恢復,卻還是遭不住這份刺激;畢竟古代的酒水度數低,像那種號稱三碗不過崗的,也只是比啤酒過分一些罷了。
呸,這玩意也是人喝的?
......老爹可真NB啊。
半口烈酒淌過喉嚨,入了胃里,勁頭卻徑直往上升,鉆進了他的腦海,化作一把鑰匙,打開了那記憶深處藏匿的門扉,放出了舊日的故人。
有些清晰,有些已經模糊不清;
有些恍如昨日,有些已經快要煙消云散。
......
歷經滄桑,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盤坐在幾案后面,冷峻如山。
“將軍,值得嗎?”衛(wèi)流瞳低聲問道。
“為了大王日后能橫掃六合,值得?!?p> “倘若日后,那數以萬計被埋葬的冤魂前來索命,您,又當如何?”
“我既然敢做,“老人平靜道,”就從來沒想過善終。”
......
畫面猛然崩碎,化為混沌,混沌久聚不散,漸漸的,演變成另一幅景象。
雄姿英發(fā)的猛將,身著黑色玄鎧,策馬狂奔,氣勢如下山猛虎。
“子語,一顆胡頭,一個銅板,意下如何?”
“天王,還是不了,“衛(wèi)流瞳笑的猖狂,”我怕您,拿不出那么多銅板!”
“哈哈哈哈,好!”
......
如同走馬燈般,景色再次變換。
“子語,此辱不報,枉為人哉!”
“玄策,前方百里便是那尼泊爾,待我們借得五千騎兵,蕩平了它天竺!”
......
一位故人,一杯烈酒。
看也不看,只隨意地向身后一抖,地面上便留下了一道水痕。
可即便他再節(jié)省,那一瓶酒也在短短幾分鐘內揮灑一空,一滴不剩。
這要是讓衛(wèi)爹看到,非錘死他這個敗家子不可。
又怔了一陣兒,他搖搖頭,一個后空翻,悠然落地,拍了拍手,自顧自道:“就到這吧,剩下的,待我日后有空,尋遍你們的山川故里再說......嗯,寒暑假也許要補課,估計要在高考以后了?!?p> 對了,媽耶,我還要高考呢。
靠(‵o′)凸
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過身,準備回去。
“嗯?”
敏銳地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他的動作不禁一緩,妖異的紅從瞳孔綻放,又瞬間收斂。
原來這倒霉孩子沒睡覺啊......
這么說來,我剛才的模樣,怕是都被她盡收眼底了。
......算了,其實也沒什么,高中生里還有受不了學業(yè)壓力跳樓自殺的呢,像我這種半夜不睡覺跑到樓頂發(fā)發(fā)神經的,只能算常規(guī)操作。
這么思考著,衛(wèi)流瞳放緩了腳步,悠悠然地晃回了自己的房間后,又靠回了原來的位置,靜靜等待著第二天的天明。
翌日。
天邊剛透出一絲晨曦,門外便有了動靜,衛(wèi)流瞳站起身,走出了門。
“早啊,姐?!?p> 一邊按照扁鵲教的方子舒展著身體,他一邊與睡眼惺忪的姐姐打著招呼,“早飯想吃什么,我給你買去啊。”
“???”聽到詢問的衛(wèi)流馨清醒了些,幽州的四月乍暖還寒,她本來也不太想動,雖說昨晚承諾去買早飯,可既然衛(wèi)流瞳這么主動......
她眼珠轉一轉,假客氣道:“別了吧,哎呀還是我去吧,昨天不是說好了......”
“哦,那你去吧。”
“我......”衛(wèi)流馨僵住了,要不要這么實在???
“趕緊說,想吃什么?!毙l(wèi)流瞳又問了一遍。
“哦,”她老實了,“一屜小籠包,一碗餛飩,嗯......再來一個炸糕,一根油條?!?p> “真能吃啊......”衛(wèi)流瞳不由得感嘆道。
果然還是這熟悉的姐姐,早上剛起,饕餮附體。
“嗯?”衛(wèi)流馨的眉毛挑了挑。
“沒事,我去去就回?!?p> 像這種上個世紀建成的居民樓,一層分為兩截,每截又是八級階梯,衛(wèi)流瞳輕輕一躍,腳步一轉,再一躍,便下了一層,落地輕盈無聲,恍如鬼魅。
說實話,要不是怕他人矚目,他就直接從自家窗戶跳下去了。
出了小區(qū)正門左轉,百步不到,就能看到一排門臉房,很多都是賣早點的,這個時間已經忙活起來了。
姐弟倆常去的地兒是一對劉姓老夫婦開的,生意一直很好,除去屋內坐滿了人不說,外面也排上了隊。
排過了前面幾個人,輪到衛(wèi)流瞳了,他懷念的笑笑,抱拳躬身道:“劉鄉(xiāng)耆,好久不見,您的身體,可還安好?”
“......象棋?什么象棋?”
劉老頭一臉懵逼。
“口誤,口誤,咳,劉大爺好。”尷尬的咳了一聲,衛(wèi)流瞳遞過去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