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草臺班子唱大戲
嗩吶聲震天吼地的竄進(jìn)了古水巷。
古水巷幾千年來的偏僻孤冷被烈火烹油般的熱鬧催動的像要炸開。
巷子窄仄,等著撿錢的人徘徊在周圍并不離去——萬一返程還要撒銅板呢?
看熱鬧的人從巷尾排到巷口還不止。
排在最后的幾人已經(jīng)通過前人的轉(zhuǎn)述,知道那位仿似狀元郎的少年從古水巷進(jìn)去,到了最后一戶姓李的人家,將將進(jìn)門便對著院中一位美婦人深鞠一躬,眼含熱淚道:“嬸娘,小侄來晚啦!”
有感性之人僅憑聽得的這一小段便已在內(nèi)心腦補(bǔ)出千萬種血親歷經(jīng)萬般辛苦終于喜相逢的橋段,速速的鞠了一把同情淚。
而作為當(dāng)事人之一的蕓娘,卻時刻在謹(jǐn)慎的觀察冤大頭下一步可能的舉動,她好做出最好的配合。
——老天啊這劇本可是沒提前溝通過的哇!
此時冤大頭正挽著全然怔忪的李氏的手臂,熱情道:“嬸娘,未曾想到小侄在江寧花十萬兩銀子捐了個官竟是捐對了,竟能與您重遇?!?p> 李氏顯然還未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位少年明明是前些日子跟著蘇莫白來蹭過幾回飯的學(xué)子,怎的一轉(zhuǎn)眼捐了官,還與她成了親戚?
她怔忪的轉(zhuǎn)頭去瞧李婆婆,看到的是一張比她更怔忪的臉。
冤大頭一邊將李氏攙扶坐在條凳上,一邊動情問道:“嬸娘,這些日子,你們都是如何過來的?”
他話語中雖然是在詢問李氏,可眼睛卻已經(jīng)盯在蕓娘面上。
蕓娘一瞬間靈臺清明,已在心中拍了一把大腿:哥哥,這招高明??!
她立刻上前拉著哭腔喊了句:“表哥!你怎么才來?我阿娘被人欺負(fù)慘了!”
冤大頭眉頭一皺:“表妹,有什么委屈你盡管道來,即便我官小做不了主,大人還能為你做主!”
他虛虛向旁邊那長須老者方向一指,蕓娘已經(jīng)一個撲身過去抱住老者大腿,凄厲泣道:“兩個人……一個酒鋪?zhàn)诱乒裢粋€姓吳的媒婆……要強(qiáng)逼我阿娘與人為妾啊——”
一口氣便將前事的前因后果一一道來。
所聞之人無不痛罵那兩人:“一個被色膽包天,一個被阿堵物蒙了心……”
且旁人也倒罷了,李氏卻被蕓娘引的低頭垂淚,心中萬般委屈涌上心頭。
末了蕓娘仰頭哀求道:“求大人替家母做主。如若兩位大人今日離開,逼良為妾之事還會再發(fā)生,我們一家三口毫無反抗之力,難道就只能任人魚肉不成?”
那大人聽到此處便將她扶起,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既然如此,本大人便借著貴府,在此處開個堂罷?!?p> 他一指兩位隨從,道:“且去將那姓吳的媒婆與姓田的酒鋪掌柜帶來問話。”
田家酒鋪便在這街角,而那吳婆子的所在,即便之前人人不知,可發(fā)生了之前被人捉弄之事,還有誰不知她家在何處。
便有看熱鬧的小民踴躍自薦,帶著兩位隨從往田、吳兩家去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兩位嫌犯便帶了過來。
長須大人依著方才蕓娘所說將事情重新敘述一番,末了問道:“此事本官可有說錯?”
吳媒婆這幾日已成驚弓之鳥,又被帶到古水巷見官,當(dāng)日所有街坊都圍在院里和門外,她連半分抵賴之心都無,痛快的認(rèn)了。
田老爺便苦著臉道:“大人,草民對李氏一腔癡情,并非是逼她為妾,實乃真心想聘她為妾?!?p> 長須大人便道:“男婚女嫁總要講個心甘情愿。雖你有意,李氏若不愿,你便不能強(qiáng)求?!?p> 他轉(zhuǎn)頭向李氏問道:“本官問你,你可愿與他為妾?”
李氏拭了拭眼淚,聲音低沉卻十分堅定:“奴不愿與田掌柜有任何牽扯,望大人做主?!?p> 田掌柜聽聞她如此說來,只覺滿心失望,就此委頓于地。
長須大人忽的便厲聲道:“今日本官不愿動刑。罰吳氏此生不得再為冰人(媒人),罰田家從今夜搬離古水巷,此生不得糾纏李氏。”
一個小案就此結(jié)案,圍觀眾人無不稱贊大人判處得當(dāng)、收放自如。
蕓娘舒一口長氣,悄悄向冤大頭送過去一個媚笑。
他卻瞧都未瞧她一眼,起身道:“今日本官與多年未見的嬸娘重逢,可喜可賀,便由本官做東,宴請各位街坊,從此還請各位多多照顧嬸娘一家?!?p> 院子內(nèi)外便傳來鼎沸的歡呼聲。
蕓娘忙忙擠過去,拉著他的袖角背過人道:“吃席就免了罷,這可是一大筆銀子哇!”
冤大頭肅面道:“侄子花了十萬白銀捐了官,卻拿不出兩個席面的錢,這戲別人看了能信嗎?”
一撫兩袖,正義凌然的對小廝道:“速速去這近處滋味好的酒樓要三個席面,要多多的拿手菜與好酒?!?p> 蕓娘眼睜睜望著那小廝動作極快的去了,只覺得心如刀割——不用想都明白,這些花費(fèi)最后都是由她埋單哇!
當(dāng)五臨四舍抹著油嘴,將各家各戶搬到李家的桌椅板凳又搬走的時候,這場鬧劇也到了尾聲。
在送冤大頭出門之時,找了個僻靜之處,冤大頭毫不客氣的向她伸出了手:“給銀子!”
“多少?”她警惕的望著他。
“租馬五兩,租官老爺二十兩。散出去的銅錢十五兩,三個席面六十兩。不多不少一百兩整!”
她驚詫的半張了嘴:“那官老爺是租的?不是真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你不是被那王掌柜叫什么‘小公子’,又在花舫上眾星捧月,怎的你不認(rèn)識個官?”
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她的關(guān)注度竟偏差了,忙又補(bǔ)充道:“官老爺是假的,那媒婆和田掌柜日后發(fā)現(xiàn),豈不是又要來糾纏我阿娘?”
他聳肩道:“誰能輕易見到官差?今日這許多人,有誰發(fā)現(xiàn)那位大人是假的不成?且我處處只喚他大人,誰知道他究竟是哪里的大人?文官?武官?”
她不覺對他偷天換日的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一百兩銀票,心疼的一張臉快要哭出來。
她心疼銀子的時候絲毫未想起來,曾經(jīng)她從冤大頭那處得來的銀子可是這一百兩的數(shù)倍哇。
冤大頭收了銀票,忽道:“你娘……只怕這輩子嫁不出去了!”
她立刻如點(diǎn)著的炮仗一般雙手叉腰惡狠狠道:“你娘才嫁不出去!你們?nèi)叶技薏怀鋈?!?p> 他默了一默,點(diǎn)頭:“對的,我家都是男人,不用嫁。”
她氣急。
他便幫她分析:“首先你娘有你這個拖油瓶,去哪家當(dāng)正室?”
她稀奇的沒有反駁他這句“拖油瓶”,等著他繼續(xù)說。
“其次,你娘如今多了我這么一個厲害的子侄,哪家還敢聘她為妾?”
“當(dāng)然……”他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你娘有你這么個潑辣狠毒的女兒,只怕沒有我,也沒有哪家敢真的聘她當(dāng)妾了!”
“誰稀罕當(dāng)妾,你家才要當(dāng)妾!我們?nèi)叶疾划?dāng)妾——”
“我家都是男人,當(dāng)不了妾……”
七月初九
是誰說沒男人?????。窟@幾天不都出現(xiàn)了男人嘛。至于男主,別心急,等蕓娘慢慢選嘛,人家才九歲,你們這些壞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