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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華亂

第六十章 黑風門事變

離華亂 北冥有驢 5117 2019-02-17 22:56:34

  滿院的薔薇蔓綠油油地延伸了一片,一扇斑駁的鐵門展示了它經(jīng)年的歷史,風一招手,蔓上的綠葉便要往那鐵門里去。門里是黑黝黝的石磚堆砌成的一間刑房,四周沒有窗戶,唯一的冷風是從門縫里透出來的,若是墻壁上的油燈沒有被點亮,整個刑房將一直暗無天日地藏在一層綠色之下,讓人怎么也猜不到這里便是黑風門關押下人的地方。

  錦綃和京城御被五花大綁在木樁上,鐵鏈勒進錦綃嬌嫩的肌膚,白皙的肌膚上因移動顯出幾條泛紅的痕跡。她的發(fā)絲因掙扎而顯得凌亂,裙裾也被鐵鏈上的銹跡染成了猩紅,她眼神略發(fā)疲敝,歪著頭倒在一邊。

  而一旁的京城御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向白衣的他如今也成了灰衣,他低垂著頭,兩縷碎發(fā)垂在臉頰,呼吸微弱地閉著眼睛。京城御關進來前被余寸揍了一頓,封住他的穴道,此時他已無法動彈,連說話都沒有力氣。

  錦綃和京城御被關在黑風門牢房里兩三日了,起先余之傲假意地送了幾日飯食--餿掉的窩窩頭和吃剩下的飯菜。黑風門弟子將吃食送到他們二人嘴邊,二人皆是撇過頭去,那味道直令人惡心。

  而后,送飯的黑風門弟子也不再來了,長年黢黑的牢飯再也沒有明亮過。

  直到有一日夜里,半空中不見月明,甚至還有一層烏云籠罩在黑風門上空,偶爾一陣烈風刮過,鐵門吱呀作響,將耷拉著腦袋的錦綃與京城御喚醒。黑暗的門外不時有火光飄過,余亮從門縫照到內里,讓不見五指的牢房閃過一絲光明,終于有一只火把在門前停下,紅艷的火光像是這個世界最美麗的顏色。錦綃無力地睜開雙眼,長時間的處于黑暗令她對光有了抗拒,她半瞇著眼睛,微弱地瞥見一白衣男子拿著火把沖了進來,耳邊回響著鐵門破碎的聲音,刺目的光亮讓她再次閉上眼。

  白亦的腳步聲越發(fā)向前靠近,混雜著鐵門被打開后外界傳來的打斗聲,刀光劍影在黑夜下被火光照亮。這里一片祥和,外面早已成了一個血的世界。

  白亦舉劍,鐵鏈應聲斷掉,京城御與錦綃虛弱地倒在木樁下,幾日未進食的二人此時睜開眼都有些費力。

  白亦將油燈點燃,將火把滅掉丟在一旁,他扶起京城御在他后背盤腿而坐,手掌覆于京城御后背,斂氣運功,將真氣渡給京城御。

  京城御悠悠轉醒,“白兄?”

  白亦點點頭,道:“京城兄,此時外邊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你趕快帶賽姑娘逃出去?!?p>  京城御看了一眼身邊的錦綃。

  錦綃雖閉著眸子但仍有意識,在木墩上趴著休息一會,漸漸恢復了一絲力氣,她爬將著起來問道:“白公子,外面,如何了?”

  白亦扶著她二人起來道:“上前日比賽,流云公子故意輸給了在下。余之傲氣惱半夜來在下房中威脅在下,后流云公子證實了賽姑娘當日的話,師父知道錯怪了姑娘與京城兄,特命在下來解救二位。如今外面已是一片狼藉,余門主護子心切,余之傲事情敗露后聯(lián)合鳳伏一派對眾人打殺,流云公子及各大門派派首正全力反抗,在下救出二位也要回去助其一臂之力?!?p>  錦綃與京城御互相望了一眼,錦綃道:“可是如今我們也不知該去何處,賽伽倫被困在余之傲的住處的暗室下。我們來這,就是為了救出他的!”

  白亦皺眉。

  京城御眉眼間有許久的惆悵:“是我,對不起師父?!?p>  錦綃告訴京城御賽伽倫所在何處之后,他瞞著錦綃偷偷去了一次地下石洞,那透過頭頂?shù)墓饬琳赵诜褐凉獾乃浪娠L道骨的師父,瘦的如同一把被雨水淋濕的柴火,黯然失色的皮膚,干癟的眼眶,用堅定的眼神望著他,說,這輩子沒有親人,只有記憶里那個時常給他帶來樂趣的小女娃讓他有了牽掛的感受,只要她安好便是了。

  自此,京城御下定決心,終其一生,護錦綃安危。

  錦綃有些羞愧,若不是自己時常出入安世居,賽伽倫的住處也不會暴露在世人眼前。

  白亦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忙止住道:“賽姑娘,我們發(fā)現(xiàn)此事不僅牽扯到江湖,還有幾國爭端。在黑風門的部下里發(fā)現(xiàn)了許多王室的標志,流云公子懷疑與宥國三王爺有關,讓在下轉告姑娘,離開此處后前往萬云山顧國陵安王的駐地,告訴他宥國的援軍很可能是敵軍,三王爺已經(jīng)完全掌控了宥國的軍力了?!?p>  錦綃瞪大了雙眼,他知道錦辰有所褚謀,只是沒想到這般快。

  京城御拉住旋身要走的白亦:“多謝,白兄?!?p>  白亦看向錦綃,回頭對京城御道:“照顧好自己,我送你們出去!”

  三人拍了怕身上的塵土,順著人潮的喊叫沖出了牢房。

  此刻外邊早已是血流成河,黑衣的黑風門與紅衣的鳳伏一派占領高地地打壓著人寡的黃衣的泉勝閣和白衣的華啟門。白亦與京城御一前一后地走在錦綃兩側,每每上來一個紅衣弟子或是黑衣弟子,還未靠近便被打飛幾丈遠。

  另一邊的演武場,流云與鳳伏老者膠著在一起,流云功夫本應在鳳伏老者之上,但鳳伏老者不知用了什么秘術,功力大增了好幾倍,一掌擊碎了流云左邊的肋骨,流云頂不住那般厚重的內力,嘴角流出血來。他半跪在地,一手運氣護住心脈,一手趁地穩(wěn)住身形。

  鳳伏老者的紅衣在火光的映襯下十分耀眼,胸口前一只用黑線繡出的鳳凰此時正驕傲地抬著脖子向遠處啼鳴。那目中無人的神態(tài)倒是與老者此時的表情十分相符,他雙目泛紅,左手一旋,撿起地上不知誰人掉的一柄長劍,劍尖劃著地面一步步向流云逼近。流云此番已是動態(tài)不得,費力的喘著粗氣。鳳伏老者劍一起手,直直向流云刺去。不遠處與余坤交纏在一起的畢原塵將跟隨自己多年的華云劍往余坤面門一扔,趁著余坤躲閃之際,畢原塵縱身躍向流云。

  那一劍從畢原塵的后背直接刺穿心臟,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也濺了流云一臉,只有濺到鳳伏老者衣衫上的血漬,迅速被紅衣掩蓋。

  畢原塵呼吸急促,雙眼無力地盯著流云道:“盟,盟主,老夫能為盟主犧牲,也,也算死得其,其所。愿,愿盟主,守護武,武,武林,林,勿要,被,被奸人,所,所害。”

  畢原塵閉上了雙眼,穿心的疼痛加劇了他的離去,他倒在流云懷里,身后的劍被鳳伏老者抽了出來,鮮血順著傷口將一身白衣變成了黑衣里最鮮艷的紅色。

  鳳伏老者握著還在滴血的長劍,殺戮給他瘋狂的內心帶來了快感,他享受著一劍刺穿人心的舒適,甚至癲狂道:“哈哈哈,這劍刺穿心臟的聲音可真是好聽啊,怪不得你們華啟門都喜歡用劍,老夫如今才知道這美妙的感覺有多么令人神往。嗯,接下來就到你了,流云,不,前任武林盟主,哈哈哈,當年若不是你很插一腳,這武林盟主之位,定落在我鳳伏一派手里,哈哈哈,今日,不過教你換回來罷了!”

  流云暗握著五指,氣息紊亂的他如今幾乎不能使出一絲力氣,他緊緊盯著鳳伏老者,好似要從鳳伏老者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鳳伏老者手握著長劍繼續(xù)向流云逼近,遠處趕來的白亦遠遠瞧見一身是血的畢原塵,大聲哭喊道:“師父!”

  白亦輕功而起,云集內力與右手掌心,自武林大會后從未出鞘的長靈劍此時閃著刺眼的光芒,劍身映照出余坤暗沉的臉,余坤順勢而起,與白亦在空中交戰(zhàn)。

  萬有聲從另一處飛來,與鳳伏廝打在一起,智云大師也從旁處趕來,盧同因錯怪了錦綃與京城御二人此時已經(jīng)自責不已,見流云有事也是不遺余力地出手相救。

  三位武林高手與鳳伏糾纏,竟然也只能吃力的拖住鳳伏老者而已。

  眾人廝打在一起,流云內心多有悲慟,奮力運氣,氣滯于血脈,幾次反噬,不停地吐出血來。懷里的畢原塵畢掌門尸骨未寒,臨終遺言仍環(huán)繞在他耳畔,他再一次運氣,又失敗了。

  鳳伏那處,三位武林高手全面夾擊鳳伏老者,將老者團團圍住,老者手上的劍由于內力嗡嗡作響,他用力一擊,萬有聲左臂順聲而斷,疼痛地喊叫響徹黑風門的上空。萬有聲這一倒,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平衡,智云大師與盧同左右向鳳伏老者發(fā)起攻擊,老者手中的劍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每每一招都能擊中要害,智云大師與盧同不過五招便敗下陣來。

  鳳伏老者手拿長劍,紅衣被鮮血染的更加紅艷了,他近似癲狂地笑道:“哈哈哈,不知量力的東西,你們不是自謂武林高手么?來呀,再與我老者戰(zhàn)上三百個回合!哈哈哈,你們現(xiàn)在,”他聲音進而邪魅,“不過是我眼中的螻蟻罷了?!?p>  半空之處,余坤和白亦還在殊死搏斗。

  方才一直被綠沉護住躲在一處的余之傲沖脫了綠沉的束縛,來到鳳伏老者面前,他臉上洋溢的笑容像一個剛剛出世的少年,帶著欣喜說出的話卻有著鮮血般的淋漓。他掃了一眼身邊躺下的眾人,還有他當初的師父智云大師,笑著對鳳伏老者說:“老者師父,把劍給徒兒罷,徒兒也想讓前盟主嘗嘗被人奪取力量的滋味?!?p>  鳳伏老者眼睛一亮,將劍隔空扔給了余之傲,欣慰地神色道:“為師倒要看看我的好徒兒到底有什么法子?!?p>  余之傲接過劍,轉身走向半蹲著的流云,一旁的綠沉皺著眉頭不顧一切地沖上來想要阻止他。

  余之傲邪睨了綠沉一眼,沒有內力的他也能用武力一腳將綠沉踹開,綠沉沒有防備的摔倒在地,頭磕在臺階上,一下子磕出一個窟窿,鮮血順著額角滑下臉頰。

  余之傲不曾看綠沉一眼,冷哼一聲,手握長劍蹲下身來,眼神與流云齊平。

  “喲,瞧瞧,這多么兇惡的眼神,我該叫你什么呢?盟主?呸!”余之傲啐了一口在流云臉上,流云動彈不得,只得閉著眼受著。

  余之傲瞧著他那厭惡的樣子,眼中憎恨更加深了一層,他提起劍,一劍刺向畢原塵,那漸漸冰涼的尸骨,新傷口流出的血液都開始濃稠結塊。

  “你不是要守護武林么?連一個死人都護不住,你有什么資格當武林盟主?!”余之傲看向流云,又一劍刺中畢原塵的尸體。

  余坤抗戰(zhàn)的白亦雙眼含淚,心中悲戚全然聚于右掌,手中被內力震動的長靈劍嗡嗡作響,看著遠處余之傲對著流云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再一劍刺向畢原塵的尸骨,白亦鼓足了勁與余坤奮力一。余坤被他體內爆發(fā)的內力震出幾丈遠,一口鮮血噴出。

  脫離了余坤的牽制,白亦飛身向流云,卻被鳳伏老者一把攔住,鳳伏老者本就徒增能力,白亦本就周身疲憊更不能與鳳伏老者一戰(zhàn),鳳伏老者握拳一勾,擊中白亦的后背,白亦順聲從半空落下,掉在智云大師與萬有聲之間。

  白亦從血泊中抬起頭來,看著余之傲不停地對畢原塵的尸骨施以劍刑,心中的屈辱與對師尊的不敬都在折磨著他,他張開五指,抓著地,一步一步往前畢原塵的尸骨爬。

  余之傲背對著白亦,聽見身后的響動,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他嘴角帶著嘲諷,道:“喲,又來一個,你們一個個的都那么厲害,怎么連個死人都救不了呢?!?p>  余之傲將插進畢原塵身體里的劍抽了出來,令人冷汗地笑著看著白亦,他一劍刺中白亦的右手,白亦慘叫他越發(fā)的開心,道:“你的手不是很厲害么?我要你以后都拿不起劍來,哈哈哈?!?p>  鳳伏老者在一旁看著,他背著雙手,贊許道:“不錯不錯,不愧是師父的徒兒,哈哈哈?!?p>  流云緊閉著雙眼不見眼前的景象,雙手不停的運氣,終于氣脈有所松動。余之傲一劍刺向白亦,白亦那聲驚叫似將流云驚醒,流云黑瞳幽深,雙手合十,內力運與指尖,腳下一瞪,縱身而起,懸于空中,雙臂一展似有電光火石在雙掌之間流竄,流云雙手上下環(huán)繞,周身的血脈似乎都被啟動,掌風一送,向鳳伏老者攻去。

  鳳伏老者左右握拳交十擋住流云一擊,卻趔趄地退后幾步,嘴角流出血跡來。

  流云接二連三的招式攻向鳳伏老者,一個空隙一掌便將鳳伏老者擊飛去。

  流云回過頭走向余之傲,他收了手上的氣勢,看著余之傲冷冷道:“對付你,不需費這般力氣。”

  流云一腳踢向余之傲的腰腹,看著奄奄一息的余之傲,流云撿起地上方才刺死畢原塵的長劍。

  余坤擦掉嘴角的血跡從旁處爬起,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他順著手看去,是臉色蒼白的盧同,道:“余門主,本,本座敬你是一方之主,今日,你,你卻養(yǎng)虎為患,何,何談,何談江湖之人?!?p>  余坤雙眼微紅,長嘆一口氣,道:“老夫,老夫也不想啊,只是老夫就這么一個兒子,即便他,他錯已至此?!?p>  盧同抓住余坤的手一點也未松動,道:“余門主,本座,望,望迷途知,知返啊,武林,武林,不能毀于此,此處。”

  余坤不再看向盧同,他蹲下身來,扯動盧同的抓著他的手,盧同雖受了重傷,但手中的力氣未減去半分。余坤見僵持不下,一把撕碎自己的衣衫,奔向余之傲。

  余坤拿自己的身體擋住流云刺向余之傲的長劍,劍鋒穿過余坤的前胸到后背,離余之傲不過毫厘。

  “爹!”余之傲似瘋了一般大叫道。

  余坤護住余之傲對流云道:“盟主,教不嚴,父之過,還望盟主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過孽子。”

  流云沒有說話,倒是余坤背后的余之傲哭的聲嘶力竭地道:“爹,是孩兒不孝,是孩兒讓師門受辱了,是孩兒的錯?!?p>  余坤艱難地回過頭,對余之傲道:“之傲,我的孩子啊,爹知道你一直,想要讓黑風門,揚名立萬,就算,就算你沒有了武功,你,也是爹最驕傲的孩子?!庇嗬庀⒃絹碓饺酰捯粢苍絹碓叫?,直至閉上眼睛向一旁倒去。

  流云冷眼看著這一切,“就算你爹為你求情我也不會饒過你的?!绷髟瞥槌鰟?,刺中余之傲的左臂,“這一劍,是替死去的眾武林弟子還的,”余之傲吃痛的受了一劍卻不至死,流云又刺了一劍,“這一劍,是替夢兒還的?!?p>  流云一劍一劍避過余之傲的要害,一句一句地講著他的罪過,讓他受痛卻不至于死去。

  流云站起身來,將余之傲身上的劍拔了出來,扶起白亦,將劍遞給白亦,道:“最后一劍,替你師父報仇。”

  白亦憤然地接過劍,左手握劍一劍刺向余之傲的心臟。

  眾武林高手被余下的弟子扶起,流云立于庭中,問道:“鳳伏老者呢?”

  眾人四處搜尋,卻再也尋不見那沾染了罪惡的紅色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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