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護院在地道口圍了一圈,打著手電看著里面趙先覺正趴在泥水里騰挪轉(zhuǎn)身,丈量尺寸。末了,他爬了出來,周采娥拿著毛巾給他擦了擦手,趙先覺撥了撥凌亂的頭發(fā),笑了笑,“你怎么來了?”
周采娥微笑道:“本來早就想來看看,他們不讓我出門?!?p> “回去吧,我一會就過來?!壁w先覺把毛巾還給了她,始終和顏悅色。
但是一轉(zhuǎn)頭,他的聲音就變了個調(diào),“讓警察所所長譚長龍發(fā)通緝令。兇手五尺到五尺兩寸,雙臂結(jié)實有力,腿粗短,身長?!?p> 身邊已經(jīng)有人在記錄了,只是不明白這事兒為什么要讓警察所來辦,他們也就管管治安案件而已。
趙先覺瞪了他一眼,讓你去就去!
那人誒一聲,跑的比兔子還快。
有人說,這是軍統(tǒng)的行動。但趙先覺親自勘驗之后,第一時間否定了這個判斷。兩具尸體和狗的尸體是在地道的盡頭,明顯是有人在地道的上方居高臨下地用槍把子砸死了一個,另一個和狗都是被刀殺的。
有槍而不用槍,要么是怕動靜太大,驚動了別人,要么就是……
兇手根本就不太會用槍。
從被刀殺的尸體上來看,兇手用的是匕首,手法雖然很犀利,但章法欠缺,本來能一刀斃命的,偏偏用了三刀,不像是個專門使刀的高手,或許曾經(jīng)跟過某個會匕首的高人,但學藝不精。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兇手一定是個挖洞的好手。
這地道不算很長,但也有十五六米遠,出口剛好在圍墻外街對面的房子里。
地道很新鮮,挖痕規(guī)律平整,一鍬接著一鍬,鍬印密集,不是東一鍬西一鍬胡亂挖出來的。從痕跡上來看,這條地道從開挖到完工,可能只用了兩三天,甚至更短時間。
玩刀的人不好找,但想找挖洞的人就容易了。
出城往東四十里,那個叫鄒家店的地方。那地方的人,早年祖輩就是干盜墓的,挖個盜洞之前還要殺雞上香,很看中儀式。他們挖出來的地道就和面前這條一樣,光滑平整,簡直巧奪天工。
大概一個月前,日本人的戰(zhàn)備倉庫失竊,丟了六十箱牛肉罐頭和四十件軍用大衣。是趙先覺破的案子,偵緝隊在鄒家店抓了六個人,全部拖回來在憲兵司令部后面打了靶。槍斃這些人之前,有人招出來了還漏網(wǎng)了一個,去向不明。
趙先覺并沒把這個事放在心上,他的眼里只有軍統(tǒng)。案子結(jié)了,日本人那也交差了,至于跑掉的那個,就讓他跑了吧。一個江湖蝦米,不值得他勞心費神。
只不過這一次沒想到,這只小蝦米居然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就讓人很惱火了。
不過這口氣還是得咽下去。
晚飯前,憲兵司令官西鄉(xiāng)一耕助打了個電話來,問問情況。趙先覺倒不是很在意,只說是得罪了人,有人想在他后院放火。西鄉(xiāng)嘿嘿嘿地笑,說是一定要讓警察所殫精竭力,盡早破案。趙先覺掛了電話,差點沒笑出聲來。
警察所都是一群什么人,他太了解了。里面穿制服的,以前不是地痞就是流氓,讓他們上街敲詐勒索那絕對在行,破案抓人?還不如放條狗去。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都在混,誰也不知道誰比誰混得好。
江城傳來的消息,軍統(tǒng)江城站似乎已經(jīng)在部署營救趙正明的行動。不日他們就會派出精干力量前來香城,趙先覺還沒找出依然潛伏在香城的軍統(tǒng)特務,他想管這檔子破事,但沒那個精力和人力去抓鄒丁那種盜墓賊。
所以,找出鄒丁的重擔,落在了警察所所長譚長龍的身上……
66弄離東苑不算遠,和東苑一樣,緊挨著憲兵司令部的墻。那墻砌地很高,上面拉了通了電的鐵絲網(wǎng)。弄堂這邊是一些老房子,一樓門店,二樓住人。這里住的人挺雜。大部分是一些娼.妓和手藝人,臨弄堂的門店賣一些中草藥,主治不舉、早泄之類的疑難雜癥,在湘城來說是個不入流的地方。
不到晚上,幾乎人跡罕至。
天色擦黑的時候,王安柔坐在一條板凳上,倚在門邊,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看著弄堂口進來了一輛板車。兩個年輕人一前以后,前瞻后望地推著車停在了王安柔的身邊。
板車上蓋著曬谷子的竹墊子,墊子下似乎有什么東西。王安柔側(cè)了側(cè)頭,那兩個年輕人嘿一聲把那竹墊子包裹著抬了起來,進了屋。讓過了兩人,王安柔起身把板車推到了一邊,然后進店關(guān)門。
趙弄和楊雙把竹墊子抬到里間往地上一放,王安柔剛好進了房門,就看見墊子里滾出個老太太來。那老太太被捆住了手腳,嘴里還塞了一團破布條子。
趙弄埋怨地小聲道:“奶奶,你說楊雙是不是腦袋磕了鐵?非要把個人弄過來!”
楊雙沒理他告的狀,轉(zhuǎn)身問:“有水嗎?一天沒喝,渴壞了?!?p> “等著!”王安柔冷冷地說了一聲,然后去舀了一瓢水,看著這兩人喝。楊雙喝著水,一邊打量著這房屋,一邊把今天在趙家大院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趙弄跟著他去了東門菜地,等了半天也不見楊雙從許家出來,一進門才看見老太太拿著手一直在扇跪在地上的楊雙,楊雙也不吭聲,任由她打罵。趙弄鬧不清是個什么情況,走進屋就看見楊雙使眼色,你來得正好,把著老人家給我綁了。直到楊雙喝完水,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他才恍然大悟。
趙弄道:“你怎么不讓那二百五去殺了趙先覺呢?”
楊雙白了他一眼,“他腦子不好使,你腦子也被狗吃了?他能殺了趙先覺?我腦袋割下來給你當球踢。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能做這事,我也認識路,但趙先覺今天在家嗎?”
趙弄想了想,搖頭,今天上午趙先覺確實不在家。
王安柔靜靜地看著他兩個,一直沒說話,就是眉頭皺得挺深,臉色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