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個潔白的夢境,夢淚中朦朧的呢喃,是牽動著各處神經(jīng)的話語,如鳶尾花初綻的神秘,他乘著潔白的云,纖長的手指隨著美妙的鋼琴音挑轉。少年睜開仿佛沉寂千年的眼眸,悲憫地看著殘破的人間,眼中涌動的是深黑的暗流。
他垂眸凝神,用幾乎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剎那間,仿佛世界都在哭泣,天空下起了細密的雨。
黎夏是個土生土長的BJ人,從小跟著父母生活,一家人勤勤懇懇,雖然生活不是很富裕,但勝在家庭和睦,省吃儉用。
九四年的時候,黎夏剛出生,同年四月,黎夏的父親受到工廠的老干部提拔,順利當上了十一區(qū)大隊長,殊不知遭小人嫉妒生恨設計害死,從此黎夏和母親相依為命。本來黎夏以為上天已經(jīng)對她夠苛刻了,但老天好像很喜歡捉弄這個小女孩,又給她開了個讓她一輩子都放不下的玩笑。
二零一二年七月,中旬。
黎夏拖著笨重的行李箱,在狹窄的過道里艱難地穿行,夏天的蟬鳴并沒有從她的腦海里成就一曲歌,相反,而是一團糟。白色的運動鞋被清洗了不知多少遍,女孩舍不得丟棄,因為那是她父親生前送給她的。
最終女孩停在了一座看起來古色古香的房子前,房子看起來不大卻明亮溫馨。
“媽,我到南巷口了,你什么時候下班???”黎夏放下手提包,抹了一把汗,接著掏出手機,“行,那我做好飯等你回家?!?p> 女孩抬頭望著這個不大的房子,從包里拿出鑰匙,接著打開大門,來到前院,院子里種了很多綠植,還有傾斜的陽光,一切都那么剛剛好。
從今天開始,她就要在這里生活了。
趁著母親大人還沒下班回家,她快速熟悉了這個房子,并且親車熟路地開始準備做菜。做好準備工作,她將洗好的衣服晾在前院,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孩。
從前院右側的柵欄處,扒開一簇茂密的桔?;?,可以看見隔壁的前院。
那是個長相很端正的男孩,看樣子和黎夏差不多大,皮膚透著幾近病態(tài)的白,隨意的白色襯衫和深咖色休閑褲,他坐在輪椅上,腿上放著一本厚厚的書,溫柔地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翻著書頁。黎夏看得入神了,以至于等對方察覺到她的目光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你是?”男孩并沒有質問黎夏不太禮貌的目光,而是溫柔地對她笑。
那是黎夏在父親去世后,見過的第二個連生氣都是溫溫柔柔的人。
就這樣,他們相遇了,輪椅上微笑的男孩,手里捧著嚴歌苓的《扶桑》,和滿眼都是好奇的半蹲的女孩。后來黎夏知道了那個男孩叫做陳歲,男孩的腿其實可以走路,只是不能久站,他經(jīng)常都是一個人在家,他的父母似乎很忙,所以女孩經(jīng)常沒事就找他聊天。
陳歲喜歡看書,常常書不離手,他說書是他的命,是他一輩子最珍愛的東西,黎夏也常常樂此不疲地聽他講述著,從西方哲學的《愛欲與文明》的“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的感慨到科技著作《浪潮之巔》這保守的傳新者的賞識,陳歲知道的遠遠超過了這個年齡的儲備量。最讓兩人失笑的是兩人認識兩個月了才知道原來都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于是,陳歲經(jīng)常約著黎夏去學校的圖書館看書,除此之外,聊天,散步,也可以稱得上是很美好的一段時光了。
他們常常坐在院子里,一起吃飯,一起游戲,一起生活,就連黎夏的母親也似乎認可了這個溫柔的男孩。在他們臉上,一眼就看得出什么是愛情最初的模樣。
也許,很多人都會以為故事的最終就是美滿的愛情小故事了。
是啊,要是沒有那一天那個人的到來。
黎夏知道,陳歲的父母常常不在家,但是她從來沒有問過原因,也不好去詢問,陳歲也好像有意去回避這個問題,直到那次,黎夏親眼目睹了一個瘋狂的女人。
明明已經(jīng)是深夜十二點半了,此時大多的人都應該早早進入了夢鄉(xiāng),黎夏也不例外。但原本早已睡熟的她卻被屋外的玻璃打碎的聲音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下了床,還沒穿好拖鞋,就在樓下的大門傳來幾聲沉悶的咚咚聲。她以為是出差的母親突然回家了,于是急忙趕到前門,在手即將觸及門鎖的時候突然停下了。
不對,媽媽不是有鑰匙嗎,而且也沒有給我打電話說要回家???
她遲疑了,開始慢慢往后退,突然那人又猛烈地敲了幾下門,黎夏害怕了,她咬緊了唇,思量著該如何是好。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黎夏,是我,”陳歲大口喘著粗氣,道,“對不起,是我的媽媽,她喝醉了認錯門了,實在不好意思!”陳歲左手攥著一雙女人的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放緩,那個女人身材很好,身著紅色的絨絲長裙,一頭烏黑及腰的長發(fā),但此時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凌亂,精致的妝容也被淚水洗得烏黑可怖。女人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用那纖長的手瘋狂在陳歲的臉上扇了幾個耳光。
“滾,你別碰我!”女人對陳歲咆哮著說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這是黎夏透過另一邊的柵欄看到的,陳歲面對這個女人的憤怒和無理沒有任何的抵抗。最后,被陳歲稱作“媽媽”的女人打累了,吼累了,順著陳歲的背后漸漸癱軟了下來,他低頭看著這個無可救藥的落魄女人,最終嘆了口氣,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說:“走,回家吧。”
陳歲背著這個讓他又恨又愛的女人,慢慢向家里走去。
天,真的黑了。
有什么在悄悄地哭。
第二天一早,黎夏帶了繃帶和消腫藥來到陳歲家門前,昨晚的事讓她很在意,雖然不想過問別人的家事,但他昨晚肯定受傷了,出于擔心她還是來找他了。
“阿歲,打擾你一下,我?guī)Я艘恍┧幗o你。”
沒有人應答。
黎夏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朝著屋子又大聲喊了陳歲的名字。
還是沒人應答。
院子里靜悄悄地,就好像昨晚的事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陳歲也沒有來敲過她家的門,只是少了點什么。
沒人在家,陳歲能去哪?
她急忙拿出手機,擔憂地翻找著陳歲的手機號,突然,她的手指停了下來。
原來,他們連個互相聯(lián)系電話都沒有。
黎夏的眼眶漸漸濕潤,天空和她一起進入了無聲的溺亡。
她想起第一次和陳歲相見時的那個柵欄,趕緊跑了過去。
陳歲家的門竟然虛掩著,就好像是專門的一樣。
她輕聲叫著陳歲的名字,漸漸走了進去。
這是黎夏第一次進到陳歲的家。
原來,陳歲家這么冷清,不同于她柔和明媚的房間,陳歲的家里陳設簡單,甚至有點簡單過頭了,客廳只有一個小沙發(fā)和茶幾?;疑膲?,灰色的地毯,灰色的臺風,灰色的衛(wèi)生間,處處都透露著壓抑,除了這些,就只剩下雜物間和兩間臥室了。
黎夏認定這臥室是陳歲的是因為這一墻的書,這間臥室門口所對的一面墻上擺了一墻的書,全是陳歲喜歡的書,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桌子和床,桌子上擺放整齊,除了書就是文具,這張床也不大,剛好睡得下一個人。好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要說不一樣的,是床正對的一張很大的中國地圖,因為地圖看起來很新,就好像是剛買來的,地圖四個角由小小的圖釘固定,其中最左下角的圖釘有些許凸起。
黎夏疑惑地走到那地圖前,輕輕地將那個圖釘拔了下來,隨之在地圖邊掉落下來一個小小的信封。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寫著:黎夏收。
然而,當她準備撿起那封信時,整個地圖都松動,順著墻體掉了下來,黎夏看向那里,霎時間,瞳孔聚收。
這是她后來一生都不會忘記的一幕。
黑色的符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淌。
那塊地圖背后的墻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直重復的字,有橫著,豎著,大的,小的,丑的,美的,但是都是寫的兩個字。
黎夏。
就像是要把她的名字刻到骨子里。
他愛她。
卻因為什么突然離開了她。
卻連離開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卻在她想幫助他的時候悄聲無息地走了。
這個家,空了。
她的阿歲,不見了。
她的男孩,消失了。
天空哭得更厲害了。
木中二
筆下的一個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