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黃干絲、水晶肴肉,蟹黃包、三丁包、蒸餃、千層糕,再加上一杯魁龍珠綠茶,統(tǒng)共四十多塊錢的消費、在這個年代絕對該劃入奢侈的范疇,但果然尤記得重生前帶客戶過來品嘗、每人兩百才能進包廂的那條隱性規(guī)定,反倒是覺得每一樣都遠比記憶里的要鮮美。
一碗蟹黃干絲、一個三丁包就飽了,喬卉放下筷子這才意識到要去找她外婆,等找到了卻被外婆給拽住了,被責(zé)怪‘怎么話都不說就伸了筷子’,吐了吐舌頭、扮了個苦臉?!捌虐。綍r吃飯都是這樣子的啊,龔祝仁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動作慢點、什么都沒有了?。 ?p> “咦?你們經(jīng)常在一起吃飯?”
“對呀,龔祝仁負責(zé)買菜、我和安怡負責(zé)做飯、刷碗,果然這家伙最懶了,總是當(dāng)甩手掌柜……”
外婆聽了個亂七八糟,但大概的意思還是明白了,原以為外孫女住的是大宿舍、但實際上住的是高檔公寓;原以為她是天天在流水線上吃苦、實際上卻是既沒有任務(wù)、也沒有壓力的待在高檔公寓里看書學(xué)習(xí)、偶爾出去辦點事兒;原以為她是在大食堂里吃飯、但實際上卻是幾個同學(xué)搭伙;原以為她是頓頓青菜豆腐、實際上卻并不比家里過節(jié)吃的差……
應(yīng)付帶著善意、充滿了好奇心的老太太,果然還是很有些心得的,巧妙的引導(dǎo)、善意的誘導(dǎo),等拿起餐巾擦完了嘴,也就轉(zhuǎn)過臉來問喬卉準備的怎么樣?
從皮包里取出了一副黑框眼鏡戴上,喬卉站起來轉(zhuǎn)了圈有些得意的炫耀?!霸趺礃??像不像是你所說的那什么HR、人力資源總監(jiān)?”
白襯衫、格子外套、闊腿褲,臉上的青澀還未褪去、一副黑框舊式的眼鏡又哪里能讓她顯得有多成熟?
果然搖頭、嘆氣,站了起來。“走吧,先去逛商場、把你好好拾叨一下,這副模樣過去、搞不好教務(wù)處的能把保衛(wèi)科的給招過來!”
喬卉委屈。“至于嗎?我媽說我這樣子、老了最起碼十歲!”
“在你媽眼里你就是個長不大的,是不是你說希望能看起來成熟點、最好是能像個真正的白領(lǐng)、甚至是金領(lǐng)?”
喬卉愣住了?!澳阍趺磿赖模俊?p> 下了樓梯、出了茶社的大門,果然轉(zhuǎn)過臉見她的頭發(fā)有些濕便說。“早上下雨的時候你是不是沒打傘?”
本能的覺得他說的不是好話,等上了黃包車、喬卉還是沒琢磨明白。“是呀,雨下的不大……”
果然嘆息。“怪不得呢?!?p> 喬卉“你到底什么意思?”
“下雨不打傘,所以你腦殼里才會進了水?!?p> “腦殼兒……進水?果然!你討厭啊……”
喬卉氣的牙癢癢的,賭氣式的別過了臉、等到了邗州最好的精品商廈下了車,這才因為困惑而詢問來這兒的原因。
“說了帶你過來置辦行頭的?。 ?p> 喬卉因為驚訝而瞪大了眼。還用手掩住了嘴。
“別想得太美了!公司的服裝費只有一千,超出的部分會從你的薪水里扣的?!?p> 喬卉的鼻子都氣歪了!
不過等進了精品商廈、開始了挑選,喬卉可就無奈了,邗州最好的精品商廈跟深城的商場幾乎沒有可比性,款式差、價格反倒是貴,令人無語。
果然見她轉(zhuǎn)了一圈就空著手回來了,猜到了原因、也就嘆了口氣只好親自出馬,小西裝、直筒褲、高跟鞋、香水,五分鐘全部搞定。
換上了新衣服,站在鏡子前的喬卉被氣瘋了?!肮唬氵x的這都是些什么呀?太土了吧?”
“你是HR、又不是時裝模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九點半了,沒時間給你慢慢挑、慢慢選,香水會不會噴?不會我?guī)湍恪?p> 一把奪過那香水,喬卉從皮包里取出眼鏡戴上,面對鏡子里已然是三十出頭的形象、怨念無限,等結(jié)了帳出了門,可就怎么都忍不住了?!肮唬≌娌恢腊稍趺茨苁艿昧四愕?!”
果然猛地轉(zhuǎn)過了身?!澳阏f什么?”
“沒、沒什么……”
喬卉耷拉下了腦袋,有些后悔。
自己似乎真沒陪阿嬌去商場買過東西啊……
果然有些恍惚,出租車停在了面前、這才想起來要叮囑喬卉,趕緊交代她去了之后一定要鎮(zhèn)定,以核實招聘人員情況為名要求查看九六屆畢業(yè)生的畢業(yè)證登記表,最好是能用相機將登記表給完整的拍下來。
“放心吧,我一定能搞定!”
喬卉上了出租車、還擺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目送著她離開、果然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坐在廣場的長椅上,掏出煙點燃、但并沒有抽,而是盯著那裊裊青煙、發(fā)起了怔。
喬卉說的并不錯。
他沒有陪阿嬌逛商場、陪阿嬌去夜市挑選過小玩意兒的回憶,重生之前的那個年紀,充盈在他心中的是對未來的憧憬、是對未來的期盼,將阿嬌視為妹妹、本身也不會覺得陪她去逛街有什么意義,更何況在當(dāng)時的那個年代、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朦朧的、是青澀的,從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哪里有在找工作之前就有談戀愛的權(quán)力?
世界上只有一種病。
不太記得這句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流行起來的。
但歸根結(jié)底,窮,真的是絕癥。
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發(fā)家致富,哪個農(nóng)村出來的男孩子的肩膀上不是扛著全家人的希望?
但從踏進社會的第一天起,被蒙蔽、被欺騙、被恐嚇、被羞辱,個性的棱角被磨平了、心性之中的血氣自然也就淡了。
活著,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又有什么樣的底氣可以對另一半做出幸福的承諾?
能喝到一瓶雷碧,那就很開心了。
能泡一碗帥師傅,那已經(jīng)是奢侈了……
一畝地種兩季,最后揣進口袋的也不過是三四百塊錢,經(jīng)濟發(fā)展好的地區(qū)、城郊農(nóng)民有拆遷的期盼、遠郊農(nóng)民光是種菜就能邁入小康,但在廣漠的大地上、更多的是被稱為農(nóng)民就意味著貧窮、就意味著貧困、就意味著愚昧和無知。
嘶……
煙蒂燙了手。
果然彎下腰將扔出去的煙蒂撿了回來、掐滅了扔進了垃圾桶。
他轉(zhuǎn)身仰起臉面對著邗州目前最高檔的精品商廈,意識到也許他能做的事情可能遠比想象的還要多、還要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