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用完早膳,伯堯說是要去看看今天狩獵情況,便先走了。恭送完伯堯,溫九心中嘆著終于不用繃著溫婉賢淑、羞澀臉紅的周國公主、漠北新婦了。神色一變,又做回溫氏九郎。
侍女垂楊看到此,忙在一旁暗拉衣袖,同時又吩咐兩旁漠北侍女∶“王妃都站了許久了,快來扶一把?!?p> 溫九心知這是垂柳在提醒她小心漠北侍女,忙收斂神色,在帳中央坐了下來。漠北這些年與中原通商,王帳中的椅子都是做工精致的圈椅,配上一層毛毯分外舒適。
帳子北面上掛著的一把劍看的溫九眼熱,那是楚國珍藏的一把神兵,當初為了聯(lián)合漠北出兵被楚國皇帝送給了伯堯??刹畧蛴陆?,更喜大刀劈砍,當初迎親時拉她時,溫九看他手中痕跡,便知大部分是練刀所致。故這把靈蛇劍的出鞘可謂是少之又少,只是白白放在那里落灰罷了。
可惜此時龍泉劍也要壓在箱底不得拿出,兩大神兵流落漠北,都無出鞘之日,當真可惜!
溫九心里嘆了一句,轉頭收拾好心情∶“把狼王后庭的庶妃都請過來一見?!边@便是趙媽媽所說的立規(guī)矩了,即新官上任三把火。身邊漠北侍女柯柯年方十六,是一個小部落王公的女兒,此時得了大妃之令,轉身出了帳篷,行動之間頗有些跳脫,恣意張揚的感覺是溫九在大周禁宮從來沒見過的。
蘇華與柳和兩相對視,又各自低頭。驚訝她們昨晚就驚訝過了,心中只盼著男裝舞劍的公主不要喜歡這些飛揚跳脫的漠北侍女多過她們,若在異鄉(xiāng)失去主子的信賴,下場……
沒有想到伯堯的那些庶妃速度那么快,溫九本意是在大帳中等著她們,一個個都有觀察的時間。猶記得在許都時安遠侯府的小侯爺不是曾笑言他夫人進府次日立規(guī)矩,那些通房妾室都要細細梳妝打扮好久才能去見大夫人么?這也是她們留給大婦梳妝的時間呀。
步伐稍急卻不見凌亂,從門口到中堂上座,一路上那些女子問好祝福的話絡繹不絕,嘰嘰喳喳的仿佛走進了許都北市的早場,能讓人迷失其中。
溫九坐在主位上,冷著臉一言不發(fā),下面的聲音才算低了下去。寧晚沖她柔柔一笑算是安慰,寧晚雖然受寵,畢竟只是庶妃,還有中原血脈,在伯堯的后庭卻也僅僅只能護住自己,并沒有什么威儀。
溫九表情緩和下來,方才她實在是被吵得頭大,安靜下來并不會厲聲訓斥,她可是中原來的,在周國受了不少委屈的公主,怎么會隨意訓斥他人呢?
下方坐著的人并沒有北市早場那么多,帶頭嚷嚷的那個嗓門大得出奇。她身子骨倒健朗,還懷著孕卻也敢這般折騰。
“你是奇月?”奇月是伯堯后庭里第一個懷孕的,不過人家先前在伯堯異父哥哥的后庭中可是已經(jīng)生了兩個男孩,也是輕車熟路。
奇月按照漠北的眼光來看自然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不然伯堯也不會養(yǎng)著敵人的兩個狼崽子也只為把她留在身邊了。
溫九反正是接受不了這種作為,圣人制禮作樂,萬民有禮義倫常,豈能如此亂來?伯堯后庭之中偏多如奇月這樣的,從別人哪里搶來,或是戰(zhàn)敗獻上的女子,正兒八經(jīng)由各個部族娶過來的卻反而少見。
奇月倒不知溫九心中所想,仰著頭像季舯部從海外運過來的啞鳳,驕傲得意:“是我?!?p> 蘇華柳和看的心中不快,一個二嫁的妾室,你竟還有什么得意的?奈何溫九并沒有立即斥責奇月,兩個丫頭窩火也沒法子。
溫九只問了一句就略過了奇月,轉而去看其他人,讓憋著一股氣想好好與大妃說道自己與狼王情誼的奇月如哽在喉??粗鴾鼐判σ庥呐c那些小部落送來的、姿色平庸的女人說話,還送了她從中原帶來的鐲子耳飾,奇月心中憤憤不平。
溫九認了人、送了東西便就叫她們各自回帳,她此時還不知伯堯對后庭中的女人到底有幾分心思,暫且分了個三六九等,打壓拉攏而已。重點還是要放在外政上,據(jù)說漠北的大妃是能參與議政的,只是伯堯想不想讓她插手政務,又是另一回事了。
蘇華在后頭看著,只覺公主治理后庭的手段平平,似是不大上心。柳和趁溫九在帳中小間散開發(fā)辮通頭,別無他人之際,一邊執(zhí)起溫九順滑如綢緞的黑發(fā),一邊慢慢的說道。
“公主也太好性了,那個奇月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公主就該好好整治她才行。不然往后她生下孩子,豈不是更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溫九本來就煩一日三次的通頭,柳和又在這里唱念俱佳,她閉著眼睛沒說話。
安靜了好一會,直到柳和把事情做完,蘇華悄沒聲的進來,才聽見柳和怯怯的聲音:“公主,該用膳了?!?p> 溫九睜開眼,面前的銅鏡是從大周帶來的,明凈清晰,不同尋常?!氨竟鞑恍枰銇斫涛以趺醋觥R院笤谖疑磉呍撟鍪伦鍪?,少聒噪,明白嗎?”
這幾個月溫九大多與趙媽媽相處,這些丫頭不知道她性子也是有的,溫九只把要求說清楚,但愿這些人知道變通,不然……
“奴婢知錯”蘇華柳和一齊跪下認錯,“謹記公主教誨,往后必不敢再犯?!贝箺钫哿塘⒁慌?,冷眼旁觀,一言不發(fā)。
“這就對了,那邊殷嬤嬤怎么樣了?”溫九起身去偏帳,隨口問道。趙媽媽地位非同尋常,自然不能跟著她陪嫁漠北,留下較為年輕的殷嬤嬤在這邊服侍著。不巧剛到邊境上就染了風寒,一直臥病,自然不能往要成婚的主子跟前湊。
蘇華剛剛就是去看了殷嬤嬤,她向來爽利,開口說:“殷嬤嬤也差不多好了,明天就能回來公主身邊伺候?!睖鼐怕犞?,腳步也不停,那邊伯堯剛策馬回來,看見溫九出來不僅不下馬,反而飛馳過來。
溫九又是一副驚訝莫名的樣子惹的伯堯大笑,他干脆伸手將嬌弱的公主帶上馬,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轉了一圈才回到營地。
駿馬飛馳,顛簸不已。溫九被那不受掌握的飛快速度弄的心跳加速,她實在不喜歡那種無法掌控的恍惚感,可偏偏伯堯就是這樣的人。
敷衍著伯堯用了午膳回到帳子里,垂楊進來沖溫九打個手勢,后者會意,立即就讓柯柯把她才收拾出來的盒子送去給奇月。
那邊自然是氣不過的奇月正在跟伯堯告狀呢,折柳、垂楊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