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貓頭鷹的叫聲不緊不慢，李旦的心跳卻在不斷加速。兒時的心理陰影在這一刻已經到了爆發(fā)的邊緣。鄭琪遞過來一塊毛巾，示意他擦一下臉上的冷汗。
此刻，貓頭鷹的叫聲更近了，好像已經落到屋檐上。李旦走到院子中央，鄭琪也提著探照燈跟了過來。月亮初升，影影綽綽可以看到正廳的屋檐上，一張黑褐色的圓臉上，兩只環(huán)形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李旦。接著，它又叫了一聲，鉤形的嘴張開時，一個圓形的小黑點落在李旦身前的地面上。
探照燈光照在地上，是一個中藥丸大小的灰黑色球體。看著它的形狀，李旦知道，這是貓頭鷹的食丸。因為貓頭鷹以老鼠、小鳥、壁虎等小東西為食，和大多數(shù)鳥類一樣，它習慣整個吞下去，有些骨頭、角質、羽毛消化不掉，就會形成小球吐出，叫食丸，也叫唾余。
屋檐上的貓頭鷹仍舊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著回應。李旦抽出隨身的strider折疊刀，蹲下身，仔細撥開腳下的食丸。里面有一些比較堅硬的骨頭碎片，還有一團黑褐色的毛發(fā)，伸展開，竟然有兩尺多長，不像是動物的毛發(fā)。就著鄭琪移過來的燈光，仔細看它的光澤和曲度，竟然是人的頭發(fā)！
李旦持刀站起身來，再看向貓頭鷹，目光中多了幾分怒意，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個食丸里的骨片和毛發(fā)都來自人。一般情況下，貓頭鷹雖然兇悍，但絕不至于襲擊人?？墒?，眼前的這只明顯越界了。正想著如何干掉這個怪物，貓頭鷹已經展開雙翼飛動起來。
開始，它飛的很慢，也許是視力受到探照燈光的干擾，有些跌跌撞撞的越過外墻。李旦打開院門就追了出去。
貓頭鷹并沒有飛遠，正高踞在6米外的一株臭椿樹上。發(fā)現(xiàn)李旦跟出來，它的頭立刻轉了90度看過來，眼睛亮亮的。見李旦接近時，再次展翅起飛，這次的動作已經非常平滑，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如此反復，李旦已經追著貓頭鷹，來到村后一條被荒草淹沒的小路上。兩邊的田壟有一人多高，上面還有一些形狀不規(guī)則的洞穴。李旦記得，這條路是通往村后梨園的。
小時候，他聽村里的孩子說，這兩邊的洞穴里有狐貍出沒。曾經有人被這些狐貍幻化成的女人騙進洞里，再也沒有出來。李旦當時還和幾個大一些的孩子拿著木棍手電進去探險，但進過的洞一般都不深，幾米而已。也沒有發(fā)現(xiàn)過任何狐貍的蹤跡。
這時，身后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是鄭琪跟上來了。李旦的心這才安定了一些，之前他一直擔心貓頭鷹突然出現(xiàn)，會不會是有人在玩調虎離山的把戲，后悔出來的急，把鄭琪一個人留在院子里。
鄭琪打開探照燈，前面的貓頭鷹又開始變得笨拙起來。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往前飛去。沒幾分鐘，前面出現(xiàn)了一片黑黢黢的樹林，梨園到了。
說是個園子，既沒有圍墻也沒有柵欄，就是一片梨樹林。里面的樹都是古樹，具體什么年代栽種的沒人能說清楚，也沒有確定過是誰家的。
上個世紀70十年代后期，村里的地能分的都分到個人手里。唯獨這片梨園，因為里面有不少老墳，沒人愿意承包。這么多年下來，還是全村人共有共管。但實際上，除了摘梨子的時候，這么陰森的地方平?；緵]人過來。
貓頭鷹已經看不到了，兩人打亮燈光向里面穿行。大約走了五六分鐘，前方又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
快步穿過幾棵樹，前方出現(xiàn)一小片大樹圍攏的空地。一株樹干上長著鬼臉的老樹上，竟然亮著一片金色的小燈，那是貓頭鷹的眼睛，上下一共五只。
李旦記得很清楚，鐵云奶奶與鐵云爺爺?shù)暮显崮咕驮谶@棵鬼臉樹旁邊。當年，他送葬回家后，連著幾天做夢都見到這個長在樹上的鬼臉活了，此后再沒敢來梨園。
燈光下，原來豎立著的墓碑已經倒在地上，旁邊一個兩米見方的深坑赫然出現(xiàn)在那里?？觾龋瑑煽诨液稚墓啄疽呀洷淮蜷_，里面除了些許浮土什么都沒有。
“鐵云奶奶！”李旦失聲叫出來，他是親眼看著棺材埋下去的啊！
鄭琪這時的臉色也變得非常得冷。爺爺奶奶的尸骨竟然被盜了，這怎么可能？！
這對老人命運凄苦，在世時也幾乎赤貧。下葬時，幾乎沒有任何隨葬品，連棺材都是用最便宜的柳木做的。
李旦想到，只有一個可能，是那副畫，盜墓者是想找《洛神賦圖》！想到這里，李旦看向鄭琪，對方也正看著他。
李旦接過探照燈，開始在周圍仔細搜尋。地面上，看不到任何明顯的腳印，應該是被刻意處理過了。墳丘被直接挖開，這不會是專門的盜墓者所為，但仔細清理腳印這個行為又說明這些人明顯受過非常專業(yè)的訓練。
但挖開幕而完全沒有回填，這種事對任何專業(yè)團隊而言都是不可思議的，除非，是遇到了意外情況。
接著，李旦在鬼臉樹上發(fā)現(xiàn)一件黑色的東西，用匕首挑起來就近燈光，李旦的眼睛馬上亮了。
“這是我在咖啡店遇到的那個女殺手的上衣。”
雖然，當時只是快速地一撇，但這件無領軟皮小上衣還是給他留下的很深刻的印象。毫無疑問這是那伙人所為，他們一直在追蹤李旦，也許這次盜墓就發(fā)生在最近幾天。
衣服上滿是不規(guī)則的洞，下擺像哈雷機車手的裝飾一樣呈條狀。李旦看了一眼樹上的幾只貓頭鷹，再次走近那個鬼臉，上面有幾行黑色的流痕，他用刀尖刮了一點放在鼻子下。
“是人血”！他感覺已經接近了真相。
隨后，在樹下的泥土里，又發(fā)現(xiàn)了兩顆白色的牙齒，從轉矩和冠凸矩看，應是屬于白種人的。
李旦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相對可信的解釋，之前盜墓者遇到的意外應該是這些貓頭鷹。雖然不知道它們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肯定，女殺手是被這些怪鳥干掉了。除了這兩顆牙齒、破爛的上衣，她尸骨無存！
連夜把空墳回填后，鄭琪的情緒很不好。李旦決定先離開村子，回BJ修整一段時間。
第二天傍晚，兩人坐在縣城一家飯店等湯圓來匯合。他們已經在電話里商定，連夜趕路回去。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街燈下的行人如抽象畫中的圖案，顯現(xiàn)出各種各樣的掙扎與逃避。
一雙修長的腿走近了落地窗，白色的高跟鞋上已經濺了一些泥點。瘦削的身體上方是一張蒼白的臉，雨水順著黑色的發(fā)縷流淌到了脖子、胸口。
是劉諾，一個人。湯圓沒有來！